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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声的潮汐（第1页）

决定守望，并不意味着心潮会就此平息。尤其是对于一位等待了十年、终于得知女儿下落的母亲而言，那份想要靠近的渴望，如同月夜下的潮汐，在理智的堤坝后汹涌澎湃，寻找着任何一丝可以漫溢的缝隙。

苏婉晴便是如此。

自从知道萱萱（她依旧在心里固执地使用这个名字）就在岸阳，就在松柏道馆，她的心就没有一刻真正平静过。那份dna报告被她小心翼翼地锁在床头柜里，却仿佛带着温度，日夜灼烫着她的心。她反复看着那些偷拍来的、角度有限的照片，试图从戚百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里，拼凑出女儿这十年成长的轨迹。

她按照之前的吩咐，让助理定期准备精美又营养的餐点，匿名送到松柏道馆，美其名曰“赞助商对优秀学员的鼓励”。但这远远不够。食物的温暖，无法替代一个拥抱。她需要亲眼看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确认她真的安好。

这个机会，在一个阳光温煦的午后，悄然到来。

方婷宜在一次家庭通话中，无意间提起松柏道馆下午会在市中心的元武道用品店集体采购一些训练器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婉晴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选择了颜色柔和、不显张扬的衣物，戴上宽檐帽和墨镜，尽可能低调地出了门。她没有让司机送，而是自己开车，缓慢地驶向了那家元武道用品店附近。她将车停在街角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目光透过车窗，紧紧锁定了店铺的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心跳如同擂鼓。既期待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又害怕自己的出现会带来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数。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终于，一群穿着松柏道馆训练服的少年少女们，在若白和另一位教练的带领下，出现在了街角，朝着用品店走来。而在人群中间，那个扎着简单马尾、身形纤细却背脊挺直的少女，瞬间就抓住了苏婉晴全部的视线！

是萱萱！

苏婉晴的呼吸猛地一窒，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手指紧紧攥住了方向盘。墨镜后的眼睛，贪婪地、一寸寸地描摹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比照片上更鲜活，更生动。阳光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那双酷似婷宜的眼睛清澈明亮，正微微侧头和身边的范晓萤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干净的笑意。她走路的姿态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利落，却又透着少女的轻盈。

十年了……她的女儿，已经从那个需要她牵着手、软糯叫她“妈妈”的小不点，长成了如今这般亭亭玉立、坚韧美好的模样。

泪水毫无预兆地模糊了苏婉晴的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出任何声音。喜悦、心痛、愧疚、骄傲……无数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心脏。她看着百草和同伴们说笑着走进用品店，看着她专注地挑选着护具，看着她偶尔因为价格而微微蹙眉，又很快松开，选择更实惠的款式……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苏婉晴的心揪紧一分。她的女儿，本不该为这些琐事烦恼，本该拥有最好的一切。

她就这样，在车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像一尊凝固的雕塑，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身影，直到松柏道馆的学员们采购完毕，说说笑笑地离开，消失在街角。

车内重新恢复了寂静。苏婉晴缓缓摘下墨镜，早已泪流满面。她伏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抽动，任由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无声地宣泄。

这一次的“偶遇”，像是一剂强效的安慰剂，抚平了她心中一部分焦灼的思念，却也带来了更深切的心疼和更坚定的决心。她要更好地守护她的女儿，用她自己的方式。

而此刻，走在回程路上的戚百草，心里也并非全无波澜。

在用品店里，她并非没有察觉到那道隔着玻璃、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复杂，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沉重与……温暖？她甚至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街角，只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是错觉吗？

她甩甩头，将这点小插曲抛诸脑后。更让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今天训练时，婷宜前辈又来看他们了。这次，她甚至带来了一些贤武道馆特有的、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亲自示范了使用方法。当婷宜前辈微凉的手指带着药膏，轻轻按在她因为高强度训练而有些酸痛的小腿上时，那种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感觉再次涌现。

她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婷宜前辈待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她能学到更精妙的技巧，更因为待在婷宜前辈身边，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像是漂泊许久终于找到港湾的放松感和归属感。她会不自觉地依赖婷宜前辈的判断，喜欢看她对自己露出赞许的微笑，甚至会像对晓萤那样，偶尔对她流露出一点点无意识的、带着依赖的撒娇。

这种亲近感，来得如此自然，如此强烈，出了她对任何其他前辈的尊敬范畴。连范晓萤都偷偷打趣她：“百草，我现你跟那个方婷宜，关系越来越好了嘛！她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对你倒是挺有耐心的。”

百草只是红着脸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夜晚，她躺在床上，脑海里交替浮现出白天那道莫名的视线，和婷宜前辈温柔指导她的样子。心中那片迷雾似乎越来越浓，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迷雾深处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鼻腔间仿佛还残留着婷宜前辈身上那淡淡的、好闻的香气。一种混合着困惑、依赖与莫名安心的复杂情绪，如同无声的潮汐，在她十六岁的心里，轻轻荡漾开来。

她不知道，这潮汐的两端，一边是母亲深沉而克制的凝望，另一边，是姐姐带着愧疚与狂喜的靠近。而她，正被这源于血脉的无形力量，温柔地推向命运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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