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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燕离用力睁大眼睛,艰难聚焦视线,刺目的阳光照进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对面的人慌乱起来,先前问话时伪装起来的冷硬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措:“哎,你别哭呀。”
他松开了手想要撤身离开,却被燕离反手拉住了。
燕离眼睛里的光眩还没退去,满目光怪陆离的黑色不停旋转放大。
他只好顺着拉住的手腕摸了上去,细瘦的手腕,肩上两根窄窄的书包带子。鬓角的发茬硬得扎手,再往上,圆滚滚的后脑勺和头顶也是同样扎手的毛刺。
下颌骨清晰,整张脸五官分明,立体紧绷,皮贴骨,捏不起来一点肉。顺着眉眼的走势,燕离在右眼的眼尾摸到了一个小小、浅浅的凹坑。
那是七岁时出了水痘,没人带他去医院,发烧烧了三天后,他忍不住抓心挠肝的痒,挠破后留下的痘疤。
站着的人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摸给摸傻了,摸他的人整只手冷冰冰的,还白的发光,他正要拂开那只手,却听到了一声,
“燕回?”
时燕回今年高三,在县城的高中读书,平时住宿,每周六早读完回家,周日上午返校,没料到今天放学他刚一回家就看到自己床上躺着个人。
这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还没问出来这人是谁,就被人顺着手摸了一遍,还叫了他的名字。
燕回左手握着的从门后抄来的木棒当啷一声落了地。
这人声音还跟他一样,燕回忍不住骂了一句:“操,大白天的,见鬼了。”
床上那人不赞同的扯了他一下:“不许骂人。”
燕回嗫嚅一阵,猛得把手抽了回来,两只手粗暴的搓着自己剃了毛寸的头,一边死死盯着床上的人,一边干笑着给自己壮胆气:“呵、呵!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啊?”
“不对…鬼还管人说不说脏话?”
“操操操操,我就说脏话!脏话才能驱鬼,操.死.你!听到没!滚!快滚啊!!”
燕离摸索着起身,避开从窗子里照进来的光后,视觉恢复了正常,他看见弓着背,恶狠狠冲他呲牙咧嘴的燕回,架势摆的挺大,却连碰他一下都不敢。
燕回怕鬼。
燕离叹了口气,他吓着自己了。
眼看着燕回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快要崩塌了,燕离上手呼噜了一把他的毛刺,“别怕,人,不是鬼,你摸摸看,热的。”
燕回将信将疑地摸了下他露出来的脖颈,指尖有脉搏在跳动,他不放心,又伸手去摸心口的位置,手掌感受到一阵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像是昨夜遇到的幻象成了真,燕离看着十八岁的自己,突然觉得热泪盈眶。
18岁的他像贫瘠沙地上长出的树,精瘦,剃了个寸头显得更瘦了,衣服穿在身上直晃荡,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只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让人过目难忘。
起身时燕离就把腹稿打好了,他过手的剧本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脑洞大开的题材数不胜数,现在十有八九是穿越了。
如果直接跟人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还是有点太惊悚了。
燕离不想被人当成精神病,所以,他选了个折中的说法:“燕回,我是你哥。”
燕回愣了,愣了好长一阵儿。
他哥?!!找到这里来了?
他猛得起身,收拾起不大的房间来,时不时回头偷看燕离,嘴里局促模糊地滚过了个他从来没机会说出口的音节:“哥、你来多久了?”
接着是一连串语无伦次的解释,“我一个星期才放一次假,有积灰不是我懒,马上收拾好,你等我做饭给你吃。”
这个消息砸过来,燕回跟受了刺激的猫似的,浑身毛都炸起来了,他不想给燕离留下一点儿不好的印象,拿着抹布在这间简陋的土窑里团团转,哪怕这里根本没什么好擦的。
纵使燕离刻意回避自己的过去,但对这里还是再熟悉不过,一方土炕,一张捡来的破桌子和几张凳子,墙角整整齐齐码着的课本,就是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了,他也曾在时云镇住过许多年。
和万万千千普通的镇子一样,时云镇大约住着几千人,居民多是自建房。
一条国道沿着镇子中间穿过,把镇子一分为二,后来沿着国道也开起了不少商铺,多数是饭店,还有汽配站、小超市和一间旅馆,供南来北往的司机和过客歇脚。
燕回打小运气就不好,生下来就没人要,被时刚和钱霞夫妻收养后,没过多久,爹死了妈跑了,又没过多久,国家修路把他家的房子给拆了。
赔偿款被时刚的妹妹时红拿了,毕竟他非亲非故,是个养着给人养老送终的。
时刚人没老,就早早的入了土,自然也就用不着他了。
燕回七岁就住进了这个时云镇边缘的土窑,原本这里是一家走南闯北养蜂人开辟出来的住所,后来养蜂人迟迟不来,燕回又没地方住,就鸠占鹊巢住了进来。
镇上人传下来的老说法,这里原是一处葬着达官显贵的大墓,被养蜂人在坟茔的封土上挖了个洞,修成了个土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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