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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新的棋手旧的棋盘（第1页）

赵卫国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上刑场的囚犯，在等待着老师的最后宣判。

他将从媒婆之死开始，到陈伟的虐杀，再到易中海的断舌，最后是高材生被挂在轧钢厂后院那棵歪脖子树上的惨状，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全部说了出来。

他没有添加任何主观臆测，只是像一台冰冷的录音机，客观地复述着事实。

因为他知道，在老师面前，任何多余的形容和情绪，都是对这双看透世情的老眼的亵渎。

整个过程中，老人，也就是陈老，始终没有插话。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古井无波，仿佛赵卫国讲述的，不是一桩桩惊世骇俗的血案，而是一段无关紧要的邻里纠纷。

直到赵卫国讲完，喉咙干得快要冒烟，紧张地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时，陈老才缓缓地开了口。

“卫国，你跟了我十年，处理过的‘卷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告诉我，你从这件事里，看到了什么？”

赵卫国放下茶杯，那张写满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困惑和挣扎：“我看到了……无法理解的力量，和……和极致的残忍。”

“错。”陈老摇了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你看错了。你看见的，不是残忍，是规矩。”

“规矩？”赵卫国愣住了。

“对，规矩。”陈老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敲，出“笃，笃”的声响，仿佛敲在赵卫国的心脏上，“你仔细想想。那个媒婆，贪财恶毒，间接害死了多少人命，她该不该死？那个片警，助纣为虐，欺压良善，他该不该死？”

赵卫国沉默了。

从法律上，他们罪不至死。

但从道义上，他们死有余辜。

“再看易中海。”陈老的声音变得有些玩味，“这个小姑娘，没有杀他，只是拔了他的舌。为什么？因为易中海这一生，最大的恶，都出自他那张搬弄是非、道德绑架的嘴。毁掉他的武器，让他活着，清醒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崩塌，这叫‘果报’。”

“还有那个高材生。”陈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于嘲讽的冷笑，“他信奉所谓的‘科学’，喜欢用心理战术和肉体折磨摧毁人的意志。于是，这个小姑娘就用他无法理解的‘神学’，将他施加在别人身上的酷刑，分毫不差地，还给了他自己。这叫‘天罚’。”

“她不是在泄愤，也不是在滥杀无辜。”陈老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钢钉，狠狠地钉进了赵卫国的世界观里，“她是在‘审判’。用她自己的规矩，建立她自己的秩序。她不是在破坏法律，卫国，她是在用血，写一部新的法典！”

轰！

赵卫国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之前只看到了血腥和恐怖，却从未从这个角度，去解读那一系列行为背后的逻辑！

那不是混乱的暴力，而是一种冰冷、精准、充满了仪式感的……裁决！

“可是……可是她……”赵卫国艰难地开口，“她怎么会有这种力量？她只是一个……一个病得快死的少女……”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陈老站起身，走到那株石榴树下，负手而立，仰头望着那片被院墙切割成四方形的、灰蒙蒙的天空。“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我们，还有你处理过的那些‘东西’，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都在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规则在移动。有生，有死，有因，有果，自有定数。”

“但现在，棋盘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棋手。”陈老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亮得吓人，“她不遵守任何规则，因为她自己，就是规则。她可以随意拿起一颗棋子，放在她想放的任何位置，甚至……将棋子从棋盘上，彻底抹去。”

赵卫国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何雨水，就是那个掀翻了棋盘，要自己重新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赵卫国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望。

面对这样的存在，枪炮、法律、甚至他们这个秘密部门的力量，都显得如此可笑。

“怎么办？”陈老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当然是去见见她。看看这位新的棋手，究竟想在这盘棋上，画出个什么天地。”

他踱步回到石桌旁，拿起了赵卫国带来的那份，刚刚由小刘火送来的，关于何雨水的档案。

档案很简单，薄薄的两页纸。

从出生，到上学，再到考试成绩，每一次生病，每一次与院里人的冲突，都记录在案。

平平无奇，就是一个在那个年代挣扎求生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女。

陈老的目光，从那些铅字上一一扫过，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档案末尾，那一行用红色墨水标注的命格评估上。

【此女降生之刻，正逢三阴交汇、玄冥主事，八字中阴煞凝集成结。综合评估，此女生命周期，将极难过十七岁。】

陈老那枯瘦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那行红色的判词，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无人能懂的、混杂着惊骇与狂热的幽光。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赵卫国，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声音，轻声说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

“卫国，你知道吗？这份档案，我看过。十年前，我看过京城所有‘命格特殊’之人的档案。她的命格，是‘早夭’，是死局，是写在天道剧本上，绝无可能更改的一笔。”

“可是现在……”

陈老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连赵卫国都感到心悸的疯狂。

“现在，有人不仅撕了这剧本，还把写剧本的那支笔，都给抢了过来。”

“走吧。”他将档案轻轻合上，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探究与战意。

“去会会这个……敢跟老天爷抢笔杆子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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