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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铁流千里（第1页）

东总作战会议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上，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决定五十万敌军命运的战略决策，门外是即将被这决策点燃的东北大地。李云龙和赵刚甚至来不及在哈尔滨多做停留，连夜乘车返回位于双城附近的纵队司令部。

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车灯像两柄利剑，劈开东北秋夜浓稠的黑暗。李云龙靠在后座，闭着眼睛，但赵刚知道，他根本没睡。那微微颤动的眼皮和紧抿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正在进行的激烈推演。

“老赵，”李云龙忽然开口，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这次南下，是咱们纵队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动作。几百里路，几万人马，要悄无声息地摸到锦州城下，难啊。”

赵刚扶了扶因颠簸而不断滑落的眼镜，沉声道：“是啊，林总要求隐蔽、突然。国民党在东北还有不少飞机，白天行军风险太大。而且，沈阳的廖耀湘不是傻子，我们这么大动静，很难完全瞒过他。”

“瞒不过，也得瞒！”李云龙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精光闪烁，“不仅要瞒，还要给他唱一出大戏！让他觉得咱们主力还在北面，盯着长春和沈阳！”

回到司令部时，已是后半夜。指挥部里却灯火通明，参谋们显然已经接到了先期通知，正在紧张地整理地图和文件。李云龙和赵刚顾不上休息，立即召开了紧急党委扩大会，与会者是各师师长、政委和纵队直属部门的主要负责人。

会议室里烟雾弥漫，气氛凝重而亢奋。当李云龙传达完东总“主力南下，夺取锦州”的最终决心和纵队的初步任务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场前所未有的硬仗、大仗即将到来。

“情况就是这样！”李云龙站在大幅东北地图前，声音斩钉截铁，“总部把咱们纵队放在了主要突击集团里，这是信任，更是千斤重担！从现在起，纵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准备工作，必须在五天，不，三天内完成！散会后，各部门、各师立即按照预案，开始行动！”

他没有做长篇大论的动员，战争的紧迫感就是最好的动员令。会议在半小时内结束，各级指挥员带着巨大的压力和兴奋，迅返回部队。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整个纵队驻地仿佛一锅彻底沸腾的水。然而，这沸腾之下，却有着极其严密的组织和纪律。

“绝不能让敌人摸清我们的真实意图和主力位置！”这是李云龙和赵刚达成的要共识。一场精心策划的战略欺骗行动悄然展开。

“声北”行动：在纵队主力秘密进行南下准备的同时，一支由少量老兵和大量新兵、民兵组成的“影子部队”，开始在长春以北、以西的原驻防区域大张旗鼓地活动。他们故意白天修筑工事，晚上点起连绵的篝火，电台信号频繁，番号故意泄露，营造出主力仍在北线，积极准备攻打长春或监视沈阳的假象。甚至还有“李云龙司令员视察前沿阵地”的消息，通过内线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国民党特务。

无线电静默与佯动：纵队主力及下属各师、主力团的电台，除必要联络外，全部保持静默。同时，部分通讯分队携带电台，在相反方向或非主要路线上实施无线电佯动，模拟大部队指挥和调动的信号特征，迷惑敌军侦察。

严格的保密与纪律：赵刚亲自负责保密工作，下达了最为严厉的保密纪律。部队的真实开进时间、路线、目的地，仅限于极少数高级指挥员掌握。对下传达，只告知到师一级，并且是分段告知。普通战士和基层干部，只知道即将执行一次重大的机动任务，具体去向不明。同时，加强防奸反特教育，严格控制人员外出，封锁消息。

九月下旬的东北，秋高气爽，正是行军的好时节。但对于数万人的大军团机动，尤其是要达成战役突然性，困难乎想象。

夜行晓宿，隐蔽疾进：纵队主力选择在夜幕掩护下开拔。每天黄昏后出，拂晓前进入预先侦察好的村庄、树林或山谷中隐蔽休息，人员马匹严禁暴露。所有重装备，如火炮、车辆，都进行了严格的伪装，盖上树枝、秸秆，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白天，防空哨警惕地监视着天空，敌机临空时，部队必须保持绝对静止。

多路开进，分段接力：为了避免队伍过于庞大、尾大不掉，也为了减少对单一道路的依赖，纵队分成数路，沿平行路线梯次开进。先头部队由工兵和侦察兵组成，负责勘察路线、修复桥梁、排除障碍。后续部队沿着他们留下的路标，沉默而迅地跟进。后勤补给则采取分段前送的方式，在预定集结地域设立补给点。

挑战与克服：

体能极限：连续夜间强行军，对战士的体力是巨大考验。脚上磨出血泡是家常便饭，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能睡着。各级干部，从连长、指导员到李云龙、赵刚，都坚持和战士们一起步行，把自己的马匹让给伤病员或驮运武器。宣传队员在队伍旁进行鼓动，喊着口号，说着快板，提振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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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保障：数万人的吃喝拉撒是天文数字。尽管依靠沿途根据地和解放区政府的全力支援，但粮食、草料的筹集和运输依然压力巨大。战士们随身携带的干粮（主要是炒面、玉米饼子）是主要口粮，常常就着山泉水下咽。后勤部门想尽办法，在部队短暂休息时，能提供一顿热汤热水。

装备拖累：纵队的家当今非昔比，除了步枪机枪，还有相当数量的迫击炮、步兵炮以及辎重车辆。这些“铁疙瘩”在崎岖的道路上行进异常艰难。遇到桥梁承重不足或被破坏，工兵必须连夜加固或搭建简易浮桥。遇到陡坡，战士们就得人拉肩扛，喊着号子，一寸寸地将火炮挪过去。李云龙多次在难行路段看到，成群的战士满头大汗地推着陷在泥坑里的炮车，他总会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加入进去。

李云龙深知，千里机动不仅是体力的考验，更是保持和提升部队战斗力的关键时期。他提出了“走一路，练一路”的口号，将练兵融入行军的每一个环节。

敌前练兵：部队一旦进入隐蔽休整地域，只要条件允许，立即以连、排为单位，开展临战训练。训练内容极具针对性：

土工作业：练习快挖掘散兵坑、机枪工事、防炮洞。这是攻坚和野战防御的保命基本功。

爆破技术：重点演练对碉堡、铁丝网、障碍物的爆破。使用纵队兵工厂自制的爆破筒和炸药包，进行实爆演练（选择偏僻地点）。

步炮协同：虽然火炮行军状态，但指挥员和炮兵观测员们利用地图和沙盘，反复推演步炮协同的流程、信号和时机。

城市巷战基础：利用休息地的村落房屋，模拟巷战环境，练习穿墙破壁、班组配合、火力与运动结合。

战术推演：每到师、团一级指挥所设立，李云龙和赵刚就会组织指挥员们，根据不断更新的敌情通报，在地图上进行战术推演。围绕锦州城防，大家各抒己见，讨论可能的突破口、主攻方向、兵力运用。这种“纸上谈兵”，极大地统一了战术思想，明确了各自任务。

政治动员：赵刚领导的政治工作系统高效运转。利用行军间隙、休息时间，开展“诉苦”运动（激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仇恨）、立功创模运动（号召大家在解放锦州的战斗中当英雄）、政策纪律教育（强调城市纪律和俘虏政策）。宣传队创作了《打下锦州城，解放全东北》等歌曲和快板，在部队中广泛传唱，将高昂的士气贯穿于艰苦的行军途中。

经过十余个紧张的白夜交替，李云龙纵队这支钢铁洪流，克服了重重困难，避开了敌人的空中侦察和地面骚扰，终于在这一天拂晓前，悄然抵达了锦州西北方向的预定集结地域——一个名为江家屯的偏僻乡镇附近。

部队迅隐入丘陵、树林和村庄中，再次像幽灵般消失在地面。严密的警戒哨放了出去，无线电继续保持静默。

李云龙和赵刚站在一处高地上，借着熹微的晨光，用望远镜向东南方向眺望。虽然还看不到锦州的城墙，但空气中仿佛已经能闻到那座坚城散出的硝烟气息。

“总算到了。”李云龙放下望远镜，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猛虎即将扑食前的兴奋与凝重。

赵刚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点了点头：“是啊，这第一步，我们算是成功地迈出来了。接下来，就看能不能敲开范汉杰这扇‘大门’了。”

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晨曦中闪着寒光：“放心，老赵。咱们这千里奔袭，可不是来锦州城下观光旅游的！通知部队，抓紧时间休整，补充给养，检修武器。同时，侦察分队全部给我撒出去！我要在总攻前，把锦州外围每一道壕沟、每一个碉堡，都摸得清清楚楚！”

铁流已至，兵锋直指锦州。一场决定东北命运的大攻坚战，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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