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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休息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伤痛。王飞在高烧和剧痛的交替折磨下,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混沌。陈大山肩上的枪伤虽不致命,但失血和持续的运动也让他的体力濒临极限,每走一步,脸色便苍白一分。
唯有丽媚,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却爆出惊人的韧性。她不仅要搀扶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王飞,还要背负着那个沉重的金属箱,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寻找着可能的生路和草药。
“队长,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停下来,”丽媚喘着气,看着陈大山几乎被鲜血浸透的肩头,声音焦急,“你的伤需要处理,王飞他……他快撑不住了。”
陈大山何尝不知,他环顾四周,茫茫林海,危机四伏。“再往前走走,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这里还不够安全。”
三人继续在崎岖的山林中跋涉。丽媚努力辨认着方向,她记得周大爷曾说过,这一带的山民有时会进山采药,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留下临时栖身的窝棚。
或许是绝境中的一丝运气,在日头升到头顶时,他们在一处背靠山崖、前有茂密灌木丛遮挡的地方,现了一个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低矮窝棚。窝棚很小,由树枝和茅草搭成,看起来废弃已久,但结构尚且完整。
“就这里了!”陈大山当机立断。
他将王飞小心地安置在窝棚内相对干燥的草堆上,自己则几乎虚脱地靠在门口,剧烈地喘息着。丽媚立刻放下箱子,开始检查王飞的伤势。解开被血和汗水浸透的绷带,腰腹间那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边缘红肿外翻,已经出现了化脓的迹象,散着不祥的气味。
丽媚的心沉了下去。她强忍着泪水,对陈大山说道:“队长,我需要水,还有……需要找些消炎止血的草药,上次周大爷教过我几种,这山里应该能找到。”
陈大山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身:“我去找水,你……小心点。”他将驳壳枪塞到丽媚手里,“拿着,以防万一。”
丽媚接过枪,感觉手中沉甸甸的。她看着陈大山拖着伤体,拿着一个从窝棚里找到的破旧竹筒,踉跄着走向隐约传来水声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担忧。
窝棚里只剩下丽媚和王飞。她先用随身携带的、仅剩的一点干净水,小心地擦拭王飞伤口周围的污秽。昏迷中的王飞因触碰而痛苦地蹙紧眉头,出无意识的呻吟。
丽媚的动作轻柔而迅。清理完伤口,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把跟随她许久的小攮子,在油布包裹的火折子微弱火焰上反复灼烧消毒。她知道,必须把腐肉剜掉,否则感染会要了王飞的命。
“王飞,忍着点……”她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王飞,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刀子切入皮肉的触感让她手臂微颤,但她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昏迷中的王飞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出压抑的嘶吼,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丽媚咬紧下唇,眼中含泪,手上的动作却精准而坚定,一点点将腐肉剔除,直到露出相对新鲜的组织。
这时,陈大山带着一竹筒清水回来了。他看到丽媚的动作,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将水放在她手边,然后拿起三八大盖,守在窝棚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他那宽阔的背影,如同沉默的山峦,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清理完伤口,丽媚将“老师”之前找回的草药嚼碎,混合着一点清水,小心翼翼地敷在王飞的伤口上,再用从自己内襟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汗水浸湿了她的鬓。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丽媚不时用沾湿的布条擦拭王飞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陈大山肩上的伤也只是草草包扎,血虽止住,但疼痛和虚弱显而易见。
黄昏时分,王飞的高烧似乎退下去一点,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回归的瞬间,剧痛便席卷而来,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痛呼。他看到了窝棚顶的茅草,闻到了熟悉的草药味,感受到了身边丽媚担忧的目光。
“我们……在哪儿?”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在一个废弃的窝棚里,暂时安全。”丽媚见他醒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连忙将竹筒凑到他嘴边,喂他喝了几小口水。
王飞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陈大山,以及他肩膀上那刺目的血红。“队长,你的伤……”
“死不了。”陈大山头也没回,声音粗粝,“你小子能醒过来,就比什么都强。”
王飞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静静放在角落的金属箱上。“老师”最后的身影和那句“找到‘渔夫’”的嘱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愧疚、愤怒、悲伤和一种沉重的责任感激荡在他的胸腔。
“老师他……”
窝棚内陷入了沉默。良久,陈大山才狠狠道:“这笔血债,迟早要让宫本和李强那杂种加倍偿还!”
夜幕再次降临。山林中的夜晚寒冷而潮湿。窝棚勉强能遮蔽露水,却无法抵御寒意。王飞失血过多,身体本就冰冷,此刻更是微微抖。丽媚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自己则紧紧靠着他,试图用体温为他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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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山见状,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将窝棚口用树枝更严密地遮挡了一下,然后抱着枪,靠在门口假寐。他必须休息,必须尽快恢复哪怕一丝体力,才能带领大家继续走下去。
后半夜,王飞在昏沉中感到一丝温暖。他微微睁眼,现丽媚依旧紧紧抱着他,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侧。在死亡的阴影和背叛的寒意笼罩下,这份毫无保留的温暖和守护,如同一道微光,照亮了他几近冰冷的心。
他伸出虚弱的手,轻轻握住了丽媚冰凉的手指。
丽媚没有睡,感受到他的动作,低下头,在黑暗中对上他明亮的眼睛。
没有言语,但在生死边缘,某种越了同志、战友的情感,在无声中悄然滋生,坚韧而纯粹。
第二天清晨,陈大山的烧退了少许,体力恢复了一些。王飞虽然依旧虚弱,伤口疼痛,但意识清醒,高烧也退了下去,丽媚的草药和及时的处置起到了关键作用。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陈大山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鬼子肯定会扩大搜索范围。我们必须继续移动,想办法渡过湘江,往北走。”
“可是王飞的伤……”丽媚担忧道。
“我能行。”王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脸色因用力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爬,也要爬过去。”
陈大山看着王飞,又看了看丽媚,最后目光落在那金属箱上。他知道,他们肩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
“收拾一下,我们出。”陈大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沿着山脊走,避开大路,寻找渡河的机会。”
新的逃亡开始了。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点。前路依旧凶险未卜,但经历了山洞通道的绝处逢生和窝棚里的生死相依,三个伤痕累累的人,带着一个沉重的使命,再次踏上了征途。他们的身影融入苍翠的山林,渺小,却带着不屈的意志,向着未知的希望,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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