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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兄妹（第1页）

影子缓步走到轩辕达世身旁，玄色衣袍上的血迹与尘土在昏暗的地宫中泛着暗沉的光。他目光落在轩辕达世怀中气息全无的迷心身上，少女浑身插满的青色流光早已凝固，伤口仍在缓缓渗血，暗红的血珠顺着衣衫滴落，在石板上晕开细小的血花。她嘴角残留的笑意凝固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原本灵动的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再也映不出半点光彩。

影子收回目光，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却难掩一丝惋惜：“轩辕家虽为军方新晋，根基尚浅，但论保家卫国的硬仗，边关将士谁不看在眼里？去年北境抗胡，你兄长率三百轻骑死守雁门关，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箭矢耗尽后以断矛肉搏，兄长左臂被砍断仍死守城门，硬生生撑了三日，等到了援军。那份铁血风骨，边关百姓人人称颂，无人不敬佩。”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迷心染血的梢，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沉睡，眼中闪过一抹追忆：“迷心这丫头，打小就缠着我问参军的法子，总偷藏我的兵符模型，说要练出比我还快的剑法，将来要去雁门关，像轩辕家男儿一样守土护疆。她性子执拗，认定的事便绝不会回头，所以她总是扮做男装。”影子转头，迎上轩辕达世泛红的眼眶，一字一句道，“她今日之举，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你而死。”他抬手，指了指地宫上方的方向，“她是为了姜国，为了不让这数百年的血阵浩劫蔓延到人间，护住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姓。你不必纠结愧疚，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走得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轩辕达世缓缓站起身，怀中的迷心身体渐渐凉，他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铠甲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地宫中断断续续，格外刺耳。他看着影子，嘴唇动了动，喉结滚动了数次，最终却只化作沉默。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有失去并肩作战战友的撕心裂肺，有被迷心舍身守护的震撼与无措，有对她未竟参军心愿的深深惋惜，还有一丝隐秘的如释重负——原来她的选择，从来都不止于儿女情长，她的心中，装着更辽阔的天地。眼眶不受控制地热，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借着皮肉的痛感掩饰内心的五味杂陈。

“哼——”一声沉重的冷哼打破了地宫的死寂，身穿重装铠甲的范弑缓步走上前来。玄铁铠甲上的火纹早已失去往日的光泽，变得黯淡斑驳，甲胄缝隙间还残留着暗市的血污与地宫的尘土，凝结成块，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的碎石微微震颤，出“咯吱”的声响。他先是低头看着木偶人四分五裂的残躯，白骨与木偶混在一起，暗金色的灵力碎片在残躯旁缓缓消散，随即转头望向祭坛中央——那里的凹槽早已停止光，四灵符文失去了灵力滋养，变得黯淡无光，原本流转的红光彻底熄灭，曾经承载着家族复活美梦的祭坛，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狼藉，石板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灼烧的痕迹。

“数百年的血阵，”范弑的声音如同两块巨石碰撞，厚重而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自嘲，“先祖布下此阵，以整个暗市为祭品，牺牲了整整一代人的性命，让无数生灵沦为怨气的食粮，日夜受着侵蚀之苦。我们兄妹二人，一个被家族秘术困于这身玄铁铠甲数百年，沦为没有自主意识的杀戮傀儡，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一个被强行献祭，怨气缠身，化作半人半鬼的怪物，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挣扎。”他抬手，厚重的铠甲碰撞出“铿锵”的声响，指尖重重敲击着自己的胸口，“我们为了家族所谓的‘荣耀’，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复活传说，耗尽了数百年的光阴，磨灭了人性与情感，到头来，却只换来一场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苍凉，直直落在嫁衣女身上。兄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跨越了数百年的隔阂、误解与怨恨，最终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释然。嫁衣女（范倩）浑身的黑雾早已散去，残破的嫁衣在激烈的战斗中变得更加褴褛，裙摆撕裂处露出苍白的肌肤，露在外面的脖颈上，当年被献祭时留下的淡紫色勒痕依旧清晰，如同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她看着范弑，曾经充满戾气与恨意的眼神渐渐柔和，转而被一种深深的落寞与疲惫取代，攥紧了数百年的拳头缓缓松开，指尖微微颤抖，似在释放积压已久的痛苦。

“我们的牺牲，原来这么可笑。”范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铠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为了一个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的梦，我们亲手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无数人的性命。如今梦醒了，什么都没有剩下，只剩下满地尸骸、无尽的悔恨，还有这早已腐朽的家族执念。”

地宫之中，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石壁上碎石坠落的细微声响。姜叶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握着绿色长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幽绿的光芒与他左胸口的冰火光芒相互映衬。体内朱雀的炽热、白虎的狂暴、长剑本身的清凉三种力量仍在激荡冲撞，让他浑身经脉隐隐作痛，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悲凉氛围笼罩，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双瞳女蜷缩在角落，右眼的血窟窿已经不再流血，伤口边缘凝结着暗红的血痂，她用残破的衣袖轻轻擦拭着银蓝色的左眼，眼中满是茫然，不知是在哀悼逝去的斗笠男，还是在迷茫自己未来的路。墨无常、皓伟等人沉默地站在一旁，浑身是伤，疲惫不堪，看着范弑与嫁衣女，心中五味杂陈——这场跨越数百年的宿命纠葛，牵扯了无数人的性命，终究是以最惨烈的方式，画上了一个残缺的句号。

然而，就在此时，祭坛中央的凹槽突然闪过一丝微弱的绿光，如萤火般微弱，却异常醒目。绿光顺着四灵符文的纹路缓缓游走，与姜叶手中绿色长剑剑柄末端的宝石产生强烈共鸣，宝石瞬间闪烁起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姜叶的脸庞。那绿光仅仅持续了三息便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却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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