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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可怜光彩生门户（第1页）

魔障禅院内，阴风惨惨，烛火幽绿。

腐朽的梁柱上缠绕着枯黑的藤蔓，如同垂死巨蟒的触须。四周墙壁并非土木，而是由扭曲盘结的粗壮树根虬结而成，隐隐搏动，吸收着此地浓郁的阴煞之气。地面上散落着零星白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又腐朽的、如同陈年血污混合檀香的诡异气味。悬挂的破旧经幡早已褪色，其上却用暗红色的不明液体书写着扭曲的符咒，偶尔有凄厉的哀嚎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隐隐传来，又迅被某种力量吞噬，更添几分毛骨悚然。

小卓言笑晏晏地飘了进来，脚步轻盈，仿佛还带着兰若寺外的月光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嘴角噙着笑，眼底流转着难得的光彩。

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了小蝶那带着明显酸味和讥诮的声音：“啧啧啧，小卓姐姐，看你这欢喜的模样，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啦。”小蝶从一根巨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树根后转了出来，掩着嘴笑，“快和姐妹们分享一下，是哪儿来的唐僧肉，能让我们眼高于顶的卓姐姐破戒，能让我们兰若寺的高岭之花开了心窍，能让这山顶千年不化的积雪都快成春水绕指柔了。”

若是从前，就小蝶这几句酸得倒牙的话，迎来的必将是小卓如战争践踏般犀利辛辣的言语打击，不把她怼到自闭绝不罢休。

但是今日，小卓心情极好，竟破天荒地没有生气。她甚至真的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天真的分享欲，对小蝶说道：“我呀，今天遇到一个呆子。”她顿了顿，眼中笑意更深，“这个呆子你别说，还有点懂我。”

小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更深的算计，脸上却立刻堆满了好奇又真诚的笑容，凑近道：“哦？姐姐且与妹妹细说，这呆子，是如何懂姐姐的？”语气里充满了怂恿。

小卓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露出一副小女儿般的害羞情态，声音都软了几分：“我说我很作，能作得天翻地覆，能把木鱼拆了当柴烧，袈裟剪了做抹布。他居然……他居然说我不会！”她放下手，眼睛亮晶晶的，“作是我的伪装色，但是一般的男人啊，他们根本看不出来，要么被吓跑，要么就真觉得我是个泼妇。可这呆子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说我心里有杆秤，明白是非……你说他厉不厉害！”

小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装作一脸为小卓开心的样子，拍手道：“哎哟，还真真儿是个妙儿郎呢！能得我们卓姐姐如此青眼”她话锋微妙一转，带着试探，“那姐姐这样子，怕也是对他动了真情了吧？”

小卓本能地想要否认，可话到嘴边，脑海中却浮现出十方那张傻气又诚恳的脸，还有他环住自己腰肢时那笨拙又真实的触感……她脸颊绯红，最终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悸动，极其轻微却又无比确定地、羞涩地点了点头。

就在她点头的下一秒——

“嘭！”

一阵浓稠如墨、带着刺鼻腥味的烟雾猛地在她与小蝶之间升腾而起！

烟雾迅凝聚，化作了树妖姥姥那半男半女、狰狞可怖的本体。姥姥面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焰，二话不说，抬起枯枝般的手，裹挟着凌厉的妖风，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小卓的脸上！

“啪！”一声脆响。

小卓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这巨大的力道扇得摔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她捂着脸，嘴角一丝暗红的血液缓缓漫出，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暴怒的姥姥。

树妖姥姥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鄙夷和愤怒：“小贱人！”

一旁的小蝶立刻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大义凛然的表情，上前一步道：“姥姥，您都听见了，小卓姐姐已经被那臭和尚迷了心窍，句句维护，魂儿都快被勾没了呢！指不定要做出什么背叛姥姥、损害咱们兰若寺根基的事来呢。姥姥，您可得主持公道呢。”

树妖姥姥闻言更是怒火中烧，俯下身，一把狠狠抓住小卓的头，迫使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睛吼道：

“你个小娼妇！敢动凡心，忘了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不过是闻着肉腥味的野狗！用得着你时甜言蜜语是‘心肝肉儿’，用不着了便是‘贱如草芥’！他们那点子阳气精元是咱们修行的‘柴火’，你倒好，竟想把自个儿当成‘贡品’送上去！他们的山盟海誓比那阴沟里的淤泥还脏还臭！他们今日能对你温存小意，明日就能为了金山银山、正道虚名将你打得魂飞魄散！你竟蠢得要去信？！老娘我吸干的男人比你见过的都多！他们的真心？早被他们自己就着酒吃了！你竟敢用我教你的本事，去填你那不该有的痴心妄想！我看你是活腻了！”

小卓头皮剧痛，泪水混着血丝滑落，却仍挣扎着哀声辩解：“姥姥……姥姥我错了……可是，可是他不一样……他……他明知我是鬼魅之身，仍以善心待我，不曾有半分轻贱！他待他的师父至孝至诚，孤身一人也敢为救师尊闯入这险地……这般重情重义、有担当的男子，岂是那些薄情寡性之徒能比的？”

“闭嘴！还敢狡辩！”树妖姥姥根本听不进去，猛地将小卓的头狠狠掼向地面，出一声闷响。

她直起身，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对小蝶冷声道：“好好看着你姐姐，别让她到处乱跑！本座倒要亲自去会会，她口中这个‘有担当的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成色！”

小蝶立刻躬身，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恭顺地回答：“是，姥姥。小蝶一定看好姐姐。”

树妖姥姥冷哼一声，身形再次化作一团黑雾，汹涌着朝禅院外卷去，留下倒地啜泣的小卓和面带得色的小蝶。

阴森的魔障禅院内，只剩下小卓压抑的哭泣声和树根蠕动汲取阴气的细微嘶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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