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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狄军攻城清弦中箭（第1页）

黑石堡，霎时间沦为地狱血海。狄人如潮的攻势，在低沉的牛角号和癫狂的咆哮声中，狠狠撞上了这座屹立北疆的要塞。箭矢如遮天蔽日的飞蝗，带着凄厉的尖啸，泼洒向城头；数十架简陋却威力巨大的抛石机，将燃烧的火油罐和沉重的石块，抛出一道道死亡弧线，砸在城墙和堡内，碎石崩裂，烈焰升腾，惨叫连连。

萧执身披墨色麒麟铠，屹立于正门最险要的城楼，任凭箭矢从身侧呼啸而过，碎石在脚下迸溅，面色沉静如万年寒潭。他手中令旗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指引着守军的反击。滚木礌石如同山洪倾泻，浇灭了攀爬云梯的狄兵第一波凶焰；煮沸的金汁（粪水）从垛口泼下，烫得狄人皮开肉绽，哀嚎着跌落；最令狄人胆寒的，是那从各个隐蔽射击孔中骤然射出、力道强劲、破甲犀利的“破虏弩”箭矢，往往一箭便能穿透数名狄兵，将他们牢牢钉死在城墙之下！

沈清弦并未留在相对安全的帅府，而是穿梭在硝烟弥漫、一片混乱的堡内。她组织民夫冒着箭雨运送箭矢滚石，指挥工匠紧急修复被砸坏的守城器械，督促军医抢救源源不断的伤员。绯色官袍早已沾满烟尘与暗红色的血迹，束起的髻也有些散乱，但她的声音依旧清晰镇定，步伐依旧稳健，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后方惶惶的人心。

“火油！东三段城墙火油告急！”

“立刻从丙字库调拨！走内侧甬道，避开投石区域！”

“大人！西侧工匠坊被流矢击中起火！”

“先救人！抢出重要模具和图纸！灭火队跟上！”

一道道指令从她口中迅下达。混乱中，她看到一名年轻的士兵抱着被砸断腿的同袍哭喊着寻找军医，她立刻上前，撕下自己官袍的内衬，熟练地为伤者捆扎止血，同时对那哭泣的士兵厉声道：“哭有什么用！把他送到伤兵营去！拿起你的刀，上城墙！多杀一个狄狗，就是为你兄弟报仇！”

那士兵被她冰冷而锐利的目光一激，猛地抹了把泪，重重应了一声“是！”，背起同袍，跌跌撞撞却又坚定地冲向伤兵营方向。

伤兵营早已人满为患，血腥味与焦糊味、药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林老带着仅有的几名徒弟，忙得脚不沾地，手术刀几乎没有停过。林软软也顾不上害怕，挽起袖子，按照爷爷的指点，为伤员清洗伤口、敷药包扎，小脸煞白，双手沾满鲜血，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谢云昭不顾林老的怒斥和林软软的哀求，强行拄着一根木棍，站在伤兵营门口。他死死盯着外面冲天的火光与硝烟，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战斗欲望。他几次想提起那根木棍冲出去，却被胸口伤口撕裂般的剧痛生生拽回。

“谢大哥！求求你，回去躺着吧！你伤还没好！”林软软带着哭腔跑来拉他。

“躺不住！”谢云昭低吼，额角青筋暴起，“听着弟兄们在外面拼命，我却像个废人一样躲在这里！我算什么镇北侯之子？！”

“你不是废人！”林软软突然大声喊道，泪水奔涌而出，“你活着，就是希望！你好好养伤，才能早点好起来，才能去报仇！你现在出去，只能是送死！云姐姐和齐王殿下费了那么大劲才保住你的命，不是让你这样糟蹋的！”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谢云昭沸腾的热血上。他看着她泪流满面、却异常执拗的眼神，握着木棍的手，指节捏得白，最终，颓然地松开，任由她将自己扶回床边。

“软软……”他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痛苦，“对不起……我只是……”

“我懂。”林软软擦着眼泪，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都懂。谢大哥，我们都好好的，才能等到胜利那天，对不对？”

城外山坡上，萧铭负手而立，杏黄蟒袍在猎猎风中翻飞。他神情淡漠，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意味，俯瞰着下方血肉横飞的战场。身旁的心腹幕僚低声道：“殿下，看这架势，狄人是动了真格的。黑石堡守军虽然顽强，但兵力悬殊，久守必失。只是……齐王殿下似乎早有防备，城防严密，反击有序，短时间内恐难攻克。”

萧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无妨。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本王要的，从来不是一座孤堡，而是……城里那两个活生生的祭品。告诉那边，可以启动‘里应’了。还有，我们的人准备好了吗？”

“都已到位。只等城内信号，或狄人破开缺口。”

“很好。”萧铭目光投向城墙之上那道墨色的身影，又扫过城内隐约可见的、忙碌的绯色身影，眼中恶意翻涌，“五弟，云尚书，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本王会给你们，一个足够‘壮烈’的结局。”

城墙之上，鏖战已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狄人死伤惨重，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但攻势却一波猛过一波，尤其是那些王庭精锐，悍不畏死，战斗力极强。守军同样伤亡不小，箭矢消耗巨大，滚木礌石也渐渐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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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执一剑劈翻一名刚刚冒头的狄兵，溅了一脸温热的血。他随手抹去，目光如电扫过战场，对身旁的亲卫队长沉声道：“传令，预备队上墙，替换伤亡过大的第一梯队。弓弩手集中，瞄准狄人攻城器械和指挥官！火油还剩多少？”

“回殿下，东、西城墙储备尚可，正门……已不足十罐！”

萧执眉头紧锁。火油是阻挡云梯和焚烧攻城锤的利器。他正欲下令从别处抽调，忽听身后传来沈清弦略显急促却依然镇定的声音：

“殿下！火油已从密库紧急调拨，五十罐，正在运来！弩箭第二批补充也已到位！”

萧执霍然回头，只见沈清弦不知何时登上了城楼，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绯色官袍上又多了几处污渍和刮痕，髻完全松散，几缕乌黑的长被汗水粘在苍白的脸颊，但她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

“你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萧执心头一紧，厉声道。

“殿下身为主帅尚在此处，清弦身为工部尚书，保障军械供应，自然也该在最需要的地方。”沈清弦迎上他带着怒意的目光，毫不退缩，“火油弩箭已安排妥当，殿下放心使用。”

看着她倔强而坚定的神情，萧执心中一热，那股莫名的怒火瞬间化为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他不再多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担忧、责备，更有无法言说的动容与激赏。

“好！赵文山！火油到位，给本王烧了那些云梯！”萧执转身，继续指挥战斗。

沈清弦并未立刻退下，她靠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垛口后，目光紧紧追随着萧执的身影，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城下狄人的动向。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守军士气的一种无声激励——连尚书大人都亲临前线，他们有何理由退缩？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黑石堡内部，靠近西门马厩的方向，突然连续响起数声巨大的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紧接着，是凄厉的警报和惊恐的呼喊：“火药库炸了！马厩起火！有奸细！有奸细放火！”

西门方向顿时一片大乱！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内部爆炸惊得阵脚微乱，而城外狄人似乎早有预料，攻向西门的部队陡然加强，云梯蜂拥而上！

“果然来了！”萧执眼中寒光大盛，对内奸的里应外合丝毫不意外，他早已有所防备！“传令西门守将，按预定方案，放弃外墙第一道防线，退守瓮城！伏兵准备！另外，古谦，该收网了！”

“是！”传令兵飞奔而去。古谦的身影在阴影中一闪即逝。

沈清弦心提到嗓子眼，她知道，这是三皇子和内奸策划的关键一击！目的是制造混乱，内外夹攻，打开缺口！她下意识看向萧执，只见他面色冷峻，指挥若定，显然早有对策，心中稍安。

爆炸与大火同样惊动了伤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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