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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若澜的煎熬（第1页）

永和宫的冬日，似乎比紫禁城任何一处都要寒冷。炭火烧得再旺，也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的寒意。自堆秀山那一夜后，汪若澜感觉自己就像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在这华丽的牢笼中，日复一日地承受着无声的凌迟。

外间的风雨，她虽深居简出，却依然能清晰地感知。胤禵被革爵圈禁的旨意如同惊雷，余波阵阵。朝堂上为胤禵“鸣冤”的声音，市井间关于“妖妃祸国”的议论，如同无数根细密而冰冷的针，穿透宫墙，刺入她的耳中，扎进她的心里。

她成了众矢之的。

无论真相如何，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那个导致大将军王倒台、致使天家兄弟彻底决裂的红颜祸水。那些投向永和宫的目光，充满了鄙夷、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连宫人们伺候时都更加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靠近便会带来灾厄。

这种千夫所指的孤立，让她喘不过气。然而，比这外部的压力更让她煎熬的，是内心翻江倒海般的复杂情绪。

她确实传递了消息，用那种隐晦的方式，将危险警示给了雍正。从自保和忠于雍正的角度，她似乎没有做错。若非如此，她或许早已落入胤禵的掌控，下场不堪设想。雍正的雷霆反击，从帝王心术来看，也无疑是正确且必要的，彻底清除了一个巨大的内部威胁。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如此沉重，如此不安？

每当夜深人静，她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胤禵被粘杆处侍卫死死按在雪地上，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怨毒与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那凄厉而不甘的诅咒。那个曾经意气风、在西北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王”，就因为与她产生了这该死的交集，便落得如此下场——削爵圈禁，永无天日。

她并非同情胤禵。那个人桀骜、危险，甚至对她抱有不堪的执念，他的倒台是政治斗争的必然，也是他自身行为导致的恶果。可是……她无法摆脱那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负罪感。她就像历史洪流中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却无意中改变了另一颗巨石滚落的方向，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这种身为“导火索”的认知，让她内心充满了道德上的煎熬与自我怀疑。

她不禁去想，如果当初她没有穿越至此，如果她没有因为那些“先知”而引得雍正另眼相看，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深宫妃嫔，是否这一切就不会生？是否胤禵就不会注意到她？是否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就不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爆？

然而，没有如果。

她已经被卷入了这漩涡的最中心，无法挣脱。

同时，她也深深地为雍正担忧。她知道，幽禁胤禵看似解决了心腹大患，实则也将雍正推到了风口浪尖。“残害手足”、“刻薄寡恩”的恶名，如同污墨，泼洒在他励精图治的帝王形象上。八爷党的反扑必然更加猛烈，朝局只会更加动荡。他独自面对这一切，该是何等的艰难与孤独？她想起塞外帐篷中他流露出的疲惫，心中便是一阵揪痛。

她想见他，想告诉他她心中的不安与愧疚，想问问他自己究竟该如何自处。可是，她不能。自从堆秀山事件后，雍正再未召见过她，也未曾就此事对她有过任何只言片语的评价或安抚。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她感到惶恐。他是如何看待她在这场风波中的角色的？是觉得她忠诚可嘉？还是……也认为她是个带来了麻烦和争议的“祸水”？

她不敢揣测圣意，只能将所有的焦虑、愧疚、担忧，都死死压在心底，独自咀嚼。

永和宫的日子，变成了漫长的煎熬。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人迅消瘦下去，眼下的青影愈明显。她依旧每日强撑着去给皇后请安，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恭顺，但那份沉静之下，是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她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在寒风中瑟瑟抖的枯枝，感觉自己与它们何其相似——看似还站立着，实则内里早已被寒风侵蚀，脆弱得不堪一击。风暴因她而起，她也身处风暴之眼，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撕扯。前路茫茫，她不知道这场煎熬何时才是尽头，也不知道自己这副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与灵魂，还能支撑多久。

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面颊，滴落在冰冷的窗棂上，迅凝结成冰。这深宫的冬天，实在太冷，太长了。而她的煎熬，仿佛也随着这无尽的寒冬，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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