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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相遇（第1页）

她立在那里，身形纤细，几乎要与身后那片浓稠的黑暗合为一体。

然而，她周身透出的那股过分的静定，与这片刚刚还满是迷乱与不安的光景，成了鲜明的对照。

寻常人，便是经验老到的猎户，陷进这等“鬼遮眼”的境地，也难免气息粗重，眼神慌乱。

可她脸上瞧不出半分惊惶，连最细微的筋肉牵动也无，只有一片漠然。

那双眼睛空茫茫地望着前头，仿佛眼前翻涌的不是能吞没神智的迷雾，而只是一处无关紧要的寻常景物。

这般异乎寻常的冷静，让她与这阴森的环境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矛盾却又异常合拍的感觉。

与此同时，北忘那双自小便修习辨气观魂之术的眼睛，清楚地看见了依旧如蛛网般缠绕在南灵身侧、试图重新聚拢的那团淡薄阴气。

那东西形态模糊，只是一股靠着本能汲取阴湿之气、弄出幻象的低微精怪气息，连固定的灵智都未曾生出。

它很弱，若在平日，北忘或许不会特意理会，但对于迷失其中的常人而言，这层迷障已足够凶险，足以叫人在心力的耗损与方向的错乱里，永远留在这片竹林中。

眼前的情形再明白不过——

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不知为何深夜独行，误入了这片被精怪气息污了的竹林，陷在了迷障里。

尽管南灵身上透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非人的冰冷气性，但她的样貌终究是柔弱的，身形单薄，脸色苍白。

在北忘看来，这先是个需要搭把手的、遇了麻烦的“人”。

这念头一起，他便没有半分犹豫。

脚步加快，迅疾向她靠近。

同时，左手手腕灵巧地一抖，那串老旧的尸铃立刻出了与先前引渡亡魂时全然不同的声响！

铃声变得清越、急促，

“叮铃！叮铃！”

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劲儿，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率先荡漾开来，准准地冲击、震荡着南灵周身那团无形的迷惑气机。

几乎在铃声变调的同时，他的右手已探入怀中，指间夹着一张裁剪齐整的明黄符纸，动作流畅不见丝毫滞涩。

他口中低声念诵，咒文清楚而沉定，每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分量：

“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虑不生……散！”

最后一个“散”字脱口而出的刹那，他手腕轻轻一振，力道却恰到好处。

那张符纸仿佛被赋予了灵性，倏然离手，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直射向南灵身侧那团常人无法得见的阴冷气团！

“噗——”

一声轻不可闻的闷响。

符纸在触及那团气机的核心时，无火自燃，瞬间化成一团温暖而耀眼的金光！

那光并不刺目，反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柔和，如同暗夜里骤然点亮的一盏明灯，在这清冷的竹林中骤然绽开！

金光如水银泻地，所过之处，那团纠缠不休的精怪气息出了只有灵觉敏锐之人才能觉察的哀鸣，随即如同曝在烈日下的薄霜，迅消融、蒸，彻底化为乌有。

随着这制造迷障的核心被涤净，四周的景象也随之天翻地覆。

那浓得化不开、叫人窒息的乳白雾气，如同退潮般迅消散、褪去，眨眼间便了无痕迹。

那些先前扭曲、重叠、诡谲的竹子，此刻也恢复了它们原本挺拔、疏朗的样子，静静地立在月光下。

北忘做完这些，气息平稳，这才真正走到南灵面前，在离她约莫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住。

这个距离正好，既不会显得唐突失礼，也足以让他清楚观察对方，以及万一有变时能够及时应对。

此刻，皎洁的月光毫无遮挡地照亮了南灵的面容。

他看清了她清秀却缺了血色的脸庞，线条柔和，却透着一股子玉石似的冷。

而最引他注意的，是那双眼睛，空洞，幽深，像是两口望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没有任何心绪的波动，没有焦点，甚至映不出他靠近的身影，也映不出这漫天清辉。

寻常人若与这样一双眼眸对上，只怕会从心底冒出寒气，感到莫名的畏怯。

北忘的眼底确实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如同静水被微风拂过的一道纹，很快便消散无踪。

他的神色旋即恢复了一贯的沉定与平和，这世间任何奇奇怪怪的存在，于他而言，都只是这大千世界的一部分，见惯不怪。

他脸上露出一抹干净而带着些许关切的浅笑，那笑意恰到好处地软化了他因常年行走于阴阳边界而略显冷硬的轮廓，瞧着添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温和。

他开口，声气清亮悦耳，如同他摇动的铃音，清楚地传入南灵耳中：

“姑娘，夜路难行，此地不宜久留，小心为上。”

他的话简单直接，是出于好意的提醒，语气里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关切，却没有常人面对她这类“异状”时常常流露的惧怕、探看或是怜恤。

南灵依旧默然，只是静静地、毫无回避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几日前在官道月下只能遥望其背影、周身笼着温暖白光的后生，此刻真真切切地立在自个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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