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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牛的死亡现场很混乱,桌子被掀翻了,地上有打翻的胡辣汤、凉拌豆芽、葱油烧饼和包子,还有两片沾油的荷叶和两根细草绳。草绳的绳结还在,一个是俩绳头交叉的平结,另一个两绳头并在一起系的双重单结。
朱大牛坐卧在东墙边,人早已经没了呼吸,唇色发紫,眼结膜、鼻和口腔黏膜都有充血的迹象,是典型的砒霜中毒症状。尸体新鲜,肌肉松弛,且并无尸僵、尸斑出现,死亡还不足一个时辰。
崔桃用银针试了地上的胡辣汤和葱油烧饼,并无反应,但在插入包子的时候,银针的表面明显生成了一层黑色。因为古代制毒的技术水平不高,砒霜里都会混有含硫物质,硫会与银会反应生成硫化银,才会致使银针表面变黑。所以严格来说,所有含硫的东西都会让银针变黑,比如鸡蛋黄就可以。
崔桃特意将包子掰开,确认包子馅为纯牛肉,排除了其它含硫物质的可能,才告诉韩琦,初步推断死者朱大牛应该为砒霜中毒。
这包子馅是牛肉的,耕牛作为古代重要的生产工具,在宋以前几乎完全禁止屠宰。宋初的《宋刑统》中也明确规定无辜屠宰耕牛会徒刑一年。不过到了大中祥符年间,两浙一代百姓生活富裕,私下杀牛的不在少数,终因法不责众,宋真宗便略微放宽了两浙诸州的吃牛规定。
至如今,因为耕牛过剩,不止两浙地带了,其它地区的杀牛限制也被逐渐放宽。但牛肉终究还是比不上羊肉和猪肉普遍,所以在长垣县这样的笑地方,谁家要是杀牛卖肉,还是可以追溯到的。
再加上昨夜王钊已经留人继续监视朱氏兄弟,虽然做不到贴身监视兄弟二人的所有举动,但只要俩兄弟出门,去过什么地方,都会被记录下来。
“今天一早,朱二牛去了新街一家叫桂丰楼的地方买早饭,之后人就回来了,没见他们兄弟再出去过。”
负责监视的衙役刚刚同王钊的一起去宅子里拿人,到朱大牛死了也很震惊。至于为何朱二牛不在宅子里,他们也很疑惑。
明明有四名衙役分别暗守在朱宅的前后门,他们非常确定这段时间前后门并无人出入。
“那就只可能是翻墙走了。”崔桃道。
所有的牛肉包子都有毒,早饭的时候,应该是朱大牛先吃了包子,朱二牛还没来得及用。朱大牛性子比较谨慎,当他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大概在临死前嘱咐朱二牛逃跑时别走前后门。
顺着朱宅墙外查看一圈,便在西墙根下发现了一双较深的鞋印,看鞋印的大小,符合朱二牛的双脚的尺寸。
“崔娘子好生厉害,竟连他脚的大小都注意过。”王钊禁不住佩服,随后又一脸为难,“这朱二牛是关键人证,必须在凶手找到他之前,我们尽快先把人找到,只是他到底会往哪儿逃,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绪。还有,这朱二牛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监视,所以才故意翻墙离开?崔娘子可有什么好主意?”
王钊眼巴巴地望着崔桃,如今不管遇到有什么难题,若有解的话,他都觉得崔娘子一定知道。
崔桃眼珠儿一转,转头看向韩琦:“倒是有一个办法。”
韩琦恍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肥羊在被崔桃觊觎,便知崔桃的‘办法’在有份儿算计他。韩琦便凝眸回看崔桃,让她说说看,不大行的事情肯定不行。
本来一脸严肃的王钊,见韩推官对崔娘子都这样一脸防备,禁不住压住嘴角。崔娘在在他们开封府,真成一个‘魔’了。
接下来,韩琦换上朱红官袍,英姿勃发地骑上了一批白色骏马。韩琦对于自己穿回官服的情况,倒并无什么意见,只是不解崔桃为何非要他骑白马。
“白马更显尊贵,白马更拉风,骑白马的美男子最吸引女人的目光了。只要有女人的嘴,就不愁整个长垣县的人会不知道开封府来人了。”
崔桃把王钊弄来的白马,好好擦洗了一遍,让它白上加白,让后就请韩琦上马。
韩琦本不喜别人因为过于关注他的容貌而忽略了他的才华。但听崔桃说他是美男子,不禁勾起嘴角,竟发这话从崔桃口中说出来倒不像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那么讨厌。
绯色华贵官袍,面如冠玉,身下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加之本就一身清贵气质,根本让人移不开眼。如此一身行头,再加上身后有同样骑马的王钊等人浩浩荡荡地跟随,引得街两边那些原本该装娇羞的女子们都禁不住惊呼起来。随后诸多百姓的热烈围观氛围之下,韩琦等人一路前行至长垣县县衙。
这阵仗自然是引得百姓们好奇,最前头骑马的那一位官员长得也太俊俏了,是不是天上下来的神君?越是关注,越是禁不住好奇,这一位官员是谁,来长垣县做什么?
大家没有疑虑多久,因为随后他们就听到有人敲锣,大喊着开封府办案,闲杂人等避让。这敲锣的小厮长得并不算高大,一身灰色衣袍,但是敲锣喊起来的嗓子那是真响亮,而且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婉转动听。
避让是不可能避让了,她们必须要看美男,但也都知道了原来那一位竟就是开封府的韩推官,曾经的科举榜眼,真真厉害了。这人物她们多看两眼,福气肯定都会增加。
在进驻长垣县县衙之前,韩琦已经下令,封锁长垣县。
如此既可以避免让真凶逃离长垣县;也可以给朱二牛可以安全自首的机会,不必冒着一路的风险特意去汴京寻开封府了。
长垣县县令魏春来对于韩琦的到来非常惊讶,匆忙迎接韩琦,请其上座。
韩琦冷着一张脸刚落座,崔桃就做足了狗腿子的嚣张气焰,一步上前,气势汹汹地质问魏春来:“昨日深夜,朱二牛来县衙干什么?”
魏春来愣了下,“什么朱二牛?”
“昨日深夜子时,有人看见朱二牛进了县衙!如今我们查到这对兄弟跟焦尸案有关,你还不速速招来!”崔桃厉声道。
魏春来眼珠儿转了转,直摇头表示冤枉,根本没有什么朱二牛来过衙门。
“下官虽然品级低,可好歹是朝廷的官员,也在为国效力,韩推官一来便冤枉下官,是否有些过了?”
照理说,魏春来没有这种反驳上级的胆量,但刚刚他听了崔桃质问自己的话后,便有了这种底气。
什么亲眼看见朱二牛来过衙门,昨晚朱二牛根本就没有来过衙门,朱大牛倒是来过。总之不管是什么人目击,他连人是谁都分不清,不是老眼昏花,就是视物不清。这种人做人证自然是不够有说服力,便也没什么好怕。
况且,但凡要点脸面的人,都无法忍受崔桃这般狗仗人势的姿态。魏春来身为县令,自然是不服气自己居然被韩推官身边的一条狗欺负,更有反驳她的冲动。
“魏县令可敢保证,人确实没来过你们县衙?若来过,你可愿因欺瞒上官而脱掉这身官袍?”崔桃继续用挑衅的口吻质问他。
魏春来嗤笑一声,“有何不敢?”
崔桃当即起草出一张文书,放到魏春来跟前,请他签字画押。
魏春来正要向韩琦控诉他的随从没规矩,扫了一眼崔桃举在她面前的文书内容,发现那上面写的居然是朱大牛。
“你这里为何写着朱大牛?”
“朱大牛朱二牛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他们兄弟,也不过就是差一个字。”崔桃满不在乎道,并催促魏春来赶紧签字画押。
魏春来心中生疑,自然是不会动笔。
“我确实没见过他,可我无法保证,是否有衙门里的其他人见过他们兄弟。”魏春来犹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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