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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经验让布里切利能够快速地镇静下来，他必须帮助保罗稳住中前场的情绪。所以在与舍瓦和皮波的视线交汇时，布里切利的眼底像是无风的湖面，从中提取不到一丝情绪，却让他们两人更加安心。

目前的情况非常危险，就连加时赛的时间也所剩无几，要是让尤文图斯一鼓作气打进一球，那他们可能直接被打得心气儿都没了。对手很明显也意识到这是他们拿下胜利的绝佳时机，布里切利其实心里还是难免闪过一丝忐忑，只能用力掐了下指尖，让自己专注于当下。

而直到这一刻，内德维德的重要性或许才真正显露了出来。

尤文图斯当下的状况可能只能够用心有余而力不足来形容，他们但凡能够提起速度组织起一次完整的进攻来，比赛的胜利可能都已经被他们握在手中了。

迎面而来的对手球员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这之中的不少人都已经快要踢满整整一百二十分钟，力不从心也实在是无法避免。

少一人的米兰与提不起速的尤文让加时赛的这最后几分钟变得有些漫长，布里切利回头看向了喘着粗气的加图索。在传闻中没有休息好的里诺现在仍然神采奕奕，毫不犹豫地向布里切利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积攒起力量来，配合布里切利的行动从后场冲刺到了布冯的前方干扰他的判断。

布里切利在加图索路过自己身旁之前背身接到内斯塔的长传，他知道安布罗西尼就在自己身后伺机而动。前方的舍甫琴科和因扎吉也在布里切利的指挥下分头行动，一个在右路延续刚开场时的战术冲击蒙特罗，另一个则是以灵活的跑位如同鬼魅般出没在尤文图斯几个缺口上。

然而，尤文提不起速来，缺少一个战斗力的米兰其实也很难在这最后一两分钟里打出极其犀利的进攻。再加上，或许上帝也想要为这场强强对话再添几分颜色，布里切利那脚无人盯防的补射却被图拉姆下意识伸出的脚尖给推离了原本的运动方向，最后刚好擦着立柱滚出了场外。

看着这样的结果，布里切利的表情经历了短暂变化后，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他转身走向安切洛蒂的步伐有些沉重，仍然没有让他们决出胜负的加时赛之后是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布里切利想到即将到来的点球大战，心绪十分复杂。细细回想起来，他的职业生涯中似乎还从未赢得过点球大战的胜利，那些存在于过往里的遗憾虽然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但当他必须要面对类似的新挑战时，布里切利还是会在它即将来临前感到几分不安。

等他走进人群时，队友们在抓紧时间帮助彼此放松肌肉，安切洛蒂在四处抓人来填补自己手上的这份点球名单。他在心中已经有了几个预期人选，一般点球大战大概都能够在前五轮里决出胜负，所以第一个和第五个出场的队员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两个位置所面临的心理压力可以说是同样大。

在征求了安德烈的意见后，安切洛蒂顺利确定下了其中一个。至于另一个的人选，卡尔洛想，点球大战中第一个出场的队员必须要有一个大心脏，最好是能够为队伍开一个好头。

对于安切洛蒂来说，他很难给出第二个名字。米兰主帅果断转身走到布里切利身边，没有任何废话，直入主题，“吉安，我现在最相信的就是你了，你能够第一个去主罚吗？”

布里切利直起腰看向自己的教练，刚才的情绪波动都因为这句话而烟消云散。对于卡尔洛表露出的信任，他感到非常高兴，所以语气中不带有丝毫的迟疑，“当然，我认为我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安切洛蒂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布里切利的肩膀，“吉安，你可别告诉保罗他们，这样会显得我很偏心！”这句话当然是玩笑，队长他们肯定理解安切洛蒂安排布里切利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第一个主罚的用意。

不过，相较于比较轻松的安切洛蒂，里皮这边就有些艰难了。身心疲惫的斑马军团在面对即将到来的点球大战时心理出现了起伏，或许从这一刻开始，米兰开始真正靠近了胜利。

布里切利的右手紧紧勾住舍甫琴科的脖子，眼神跟着走向点球点的特雷泽盖渐渐放远。主动请缨的法国人却没有顶住压力，尤文图斯的第一个点球被迪达扑了出来。

在和队友一起欢呼之后，布里切利又提起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该出发了。踏着一个比较和缓的步调，布里切利看着自己与点球点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缩小，心跳的节奏却在逐渐加快。

直到他弯腰放下皮球后看向正前方的布冯，布里切利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空了一拍。这样的变化反而让他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这一刻，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博弈。

“布里切利作为米兰第一个主罚的球员，他如果能够罚进，那么对于尤文后面出场的队员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解说员的声线也没办法不颤抖。

连续后退了几步为自己留出了助跑空间，布里切利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他不能够有太多想法。

站在门线上的布冯试图从布里切利的表情里猜出他待会儿的方向，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肯给他泄露出一丝信息来，他用力拍了拍手给自己鼓气，眉头下意识地缩在了一起，俯下身耐心地等待着布里切利动作。

布里切利启动之后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皮球裹挟着凌厉的风，飞向了布冯预判的另一侧，卷起了一道白色的浪花。

心脏终于可以稳稳落地了，在听觉回归的瞬间，布里切利清晰地捕捉到了队友们的欢呼声。一回头，果然看见了那站成了一排的白色身影都用着相似的动作为他庆祝。

而场边那些来自于米兰球迷们的助威声更是早已汹涌而来，第一轮的较量已经让他们在气势上压过了对手，点球大战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

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以后，布里切利的心开始为后面出场的队友而疯狂擂鼓，重新搭在舍甫琴科肩膀上的右手下意识地又一次攥紧。

看台上的范巴斯滕此刻与自己爱人心灵相通，同样紧张地看着下一个走向点球点的米兰球员，也是他的同胞——西多夫。似乎是不想让这一场焦灼的点球大战早早就失去了悬念，在比林德利成功罚进之后，西多夫却罚丢了这一粒点球，让双方重新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心被迅速提起的范巴斯滕却没有将这种紧张表露在自己的脸上，现场的镜头企图从这位米兰名宿的面部表情里提取到一些不安的情绪，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而在全场球迷的祈祷下，第三轮出场的两名球员均没能够成功完成自己的任务。这一刻，众人已经被紧张感给刺激得有些麻木，他们觉得老特拉福德球场的球门似乎开始拒绝一切进球的出现了。

在蒙特罗的射门被迪达扑出之后，布里切利有些难受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着实是很折磨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五轮以内结束战斗。

米兰第四个主罚的是站在布里切利左边的内斯塔，他偏头看了眼桑德罗的侧脸。好吧，也是个不露声色的家伙，布里切利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但这也是一个很适合踢点球的状态。

所以，即便内斯塔是一名平日里不太需要秀脚法的后卫，但布里切利就是觉得，他的出场会打破目前的均势。而内斯塔在出发前镇定地朝周围的队友们点了点头，感受到大家信任的目光之后，他才缓缓走向点球点。

果然，内斯塔从启动到射门都带着干脆利落的意味，在他转身挥臂庆祝时，被稳稳罚进的皮球还在球网里转着圈。

在布里切利还在和内斯塔互动时，右手臂下的轻微颤抖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快要登场的舍甫琴科身上。最开始他还有些分辨不清这究竟来源于哪种情绪，直到皮耶罗为尤文图斯留下一线生机之后，即将出发的舍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布里切利才意识到刚刚某人陡然升起的情绪大概就是兴奋。

这是一个决定了比赛会不会就此结束的点球，布里切利把自己的视线从舍瓦的背影上移开，他想起刚刚这人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吉安，看着吧，我们会让你在职业生涯中赢一次点球大战的！”

等他反应过来时，这个跟他挤眉弄眼的家伙已经迈着沉着的步伐向着点球点走去，这让布里切利只能把积蓄好的力量拍在了左侧的内斯塔身上。以为布里切利没有发现自己偷笑的内斯塔来不及细想试图往另一边躲了一下，但他们彼此之间靠得太近，这一下不但没能够躲开布里切利的巴掌，还把左边的加图索给波及了。

不过，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纠结在这些小事上了。正前方的舍甫琴科已经弯腰摆好了皮球，只要他能够罚进这一粒点球，米兰将可以在七年后再度捧起大耳朵杯，而他也可以完成自己与恩师的夙愿。

布里切利没有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被抿成了一条有些僵硬的直线，空出来的右手像是失去控制般垂在身侧，只是蜷在一起的指尖彰显着他内心的汹涌澎湃。

时间似乎被这种几近窒息的紧张感给无限拉长，布里切利视线内的舍甫琴科在万千注视下启动，大脑在此刻已经无法给予他任何反馈。直到安德烈脚下的皮球在他的推动下划出的直线拉起了米兰球迷的嘴角，最后缓缓停留在了球网内。

球迷们的欢呼声如同惊雷般在布里切利的耳边炸响，滚烫热烈的情绪将他牢牢围在中心。陡然放松之后，布里切利一下瘫倒在原地，没躺一会儿就被内斯塔给强行拉了起来，在跟对方跑向前方的人群前，他先被从后方冲来的安切洛蒂一把抱住。

紧紧抱住他们主教练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布里切利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有无数想说的话到了嘴边都只剩下了哽咽。他回头看向他的马尔科的方向时，右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果然在指尖上留下了晶莹。

这一刻，布里切利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现在是彻底没有遗憾了，就连那唯一的一点点小缺憾都被他亲爱的队友们给弥补上了。顿了一下，布里切利红着眼眶朝看台上的范巴斯滕做了个隔空拥抱的动作，眼底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般。而即便是这样激动到落泪的画面，场边的摄像机也没能捕捉到一丝狼狈。

当红色的丝带在天空中飞舞，布里切利看着身侧的马尔蒂尼将大耳朵杯高高举起，和队友们默契地高声欢呼起来。而保罗也就此成为了米兰队史上第二位为球队举起欧冠奖杯的马尔蒂尼队长，这个姓氏仍然在陪伴着米兰走向一个新的巅峰。

已经接触过奖杯的布里切利和马尔蒂尼并肩站在一旁，他平静地望着闹成一团的队友们，眼神却也渐渐飘远。

只剩最后一场比赛了，当这个念头出现时，布里切利愣怔了一瞬，一种茫然的情绪徘徊在心间，也让他对这一步步逼近的日期竟隐隐生出了些抗拒却又期待的矛盾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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