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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历两百八十六年夜,仲春过半,京城的天却未见暖和起来。
窗外持续数日的春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室内昏昧烛火摇曳,轻纱软帐中暖意氤氲,暗香浮动。
“卿卿……”青年手指修长,带着薄茧,此刻却极轻柔,缓慢地描摹着温羽凝寝衣襟口精细的缠枝莲纹路。
指尖偶尔滑过,蹭到底下温软如玉的肌肤,她便细微地颤一下,像被春风吹皱的一池静水。
他低下头,鼻尖轻触她颈侧,温热气息拂过那片细腻肌肤,声音低哑得近乎呓语,“别去山南。”
温羽凝指尖在他胸前微微一颤,目光越过青年紧绷的肩线,落在摇曳的烛火上,笑声也轻:“殿下,诸葛……嗯……”
说到诸葛家时,青年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一口咬住她颈侧。
“呵,诸葛家……和温家,跟陛下求来的,哪由得我。”她颤着嗓子微微喘气,语声呢喃。
隔着薄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彼此身体的轮廓与热意,紧密相贴,无一丝缝隙。
青年细密的吻落在她耳后敏感处,带着一丝不甘的啃噬,气息灼烫:“等我……”
温羽凝唇角微扬,春水般妩媚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双臂攀住青年肩颈,轻颤着长睫阖上双眸……
*
数月后,仲夏方至。
凤翔镇刺史府的后园里,烈日将青石小径烤得发烫。
阳光穿过交错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晃眼的光斑。蒸腾的热浪中浮动着新翻泥土与花木的清香,连蝉鸣都带着几分慵懒。
“阿洛,你怎么还在这里摆弄这些?小姐正寻你呢!”
花木掩映处,阿洛刚将最后一枝旁逸斜出的山茶修剪妥当,便见秋棠提着裙角,从曲折的花廊那头匆匆赶来。
秋棠停在她身旁,抽出袖中绢帕擦拭细汗。日光灼人,即便在这浓荫匝地之处,也觉热意蒸腾。
树影深处的阿洛却是一身清凉。她身着水绿轻衫,身影几乎融进那片葱茏碧色里,连额角的汗意都比旁人浅淡几分。
阿洛闻声抬头,一双桃花眼澄澈清亮,宛如浸在溪水中的黑玉,顾盼间自有灵透:“秋棠姐姐。”
她弯眸放下手中长柄铁剪,颊边漾开浅浅笑涡,“院里闷得慌,我出来透透气。”
秋棠原蹙着眉,可见她笑盈盈的模样,再思及即将到来的事,那点催促的心思便软了几分,只压低了声:“快随我回去……那边要来人了。
*
阿洛一路被秋棠紧催着,穿过几重花廊与月洞门,不过片刻便到了刺史府东边的院落。沿途树影婆娑、蝉声隐约,她却连开口问一句的间隙也无。
这处院落僻静,窗牖四开的室内,穿堂风徐徐而过,尚不觉暑气逼人。
温羽凝只着一身素白软罗衫子,正懒洋洋偎在窗下的紫竹躺椅中。一旁侍女执团扇轻摇,见二人进来,便悄无声息地敛衽退下,反手将门扉合拢。
秋棠早走得鬓角沁汗,呼吸微促。阿洛却仍气息匀静,唯鼻尖渗出细亮莹莹的汗粒,映得一张脸愈发皎洁。
温羽凝目光在她那身简便绿衫和松松绾就的发髻上一转,并未多言,只朝屏风后略一颔首。
花鸟屏风后早已备好衣衫:鹅黄轻绡上襦,浅碧罗裙,裙摆处以银线暗绣云气纹,行动间似有流光隐现。一旁搭着条水绿杭绸披帛,质地轻软如烟。
阿洛转到屏风后更衣,一面小声嘀咕:“温姐姐,我出去时都拣僻静处走,没人瞧见的。”
秋棠一边帮她系结,一边笑嗔:“藏得是好,教我一阵好找。前头诸葛家的人早到了,总不能教人久等。”
阿洛吐了吐舌,正待说话,却听外间传来温羽凝漫不经心的声音:“无妨,就让他们等。立规矩,赶早不赶晚。”
阿洛闻言微怔,随即心下透亮。
她理好裙裾转出屏风,眉眼弯弯应道:“没误姐姐的事就好。往后几日,我定不乱走,只守在姐姐跟前。”
她未跟随秋棠等人一般唤温羽凝“小姐”,身份自是不同。
秋棠引她至妆台前坐下,拆散她随意绾起的发。镜中顿时泻下乌墨般的长发。
阿洛睫影低垂,粉润樱唇若初绽花瓣,通身上下浑似不染尘俗的山间精灵。
温羽凝此时缓缓起身,右手无意识地轻抚小腹,踱步至镜前,正与抬眸的阿洛视线相撞。
两双桃花眼,澄澈如一泓秋水。只阿洛如浸晨露的山杏,清新灵动;温羽凝却似灯影映照的琉璃,明澈之下自有幽深。二人眼波流转间,竟有六七分神似。
“今日来的,是诸葛倾。”温羽凝注视镜中,缓缓道。
秋棠手中的犀角梳正缓缓理过青丝,阿洛闻言长睫微颤,下意识探手向腰间,却摸了个空——那些旧物,早已被她仔细收起了。
“先前与你说的诸葛倾之事,可还记得?”温羽凝似未察觉,只淡淡问。
“记得。”阿洛秀挺肩背不自觉挺直。螺髻已成,珠钗固定,那张芙蓉面虽仍娇稚,神态却已沉静下来。
“再说与我听听。”
阿洛起身转向温羽凝,明澈眸子里清晰映出对方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容颜。
“诸葛倾,年二十有二,山南节度使诸葛泰次子。上有长兄,下有数弟,其中三弟之母刘氏,乃如今当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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