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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香为戈矛初探坤宁（第1页）

递往坤宁宫的帖子，如同石沉大海，两日过去，未有丝毫回音。苏浅月心中虽有些许忐忑，但并未过于焦虑。皇后性子淡泊，深居简出，帖子递进去需要时间周转，也在情理之中。她按捺住性子，一面继续梳理王府账目人事，一面潜心研究香道。

有了夜宸的默许，她在府内的行动顺畅了许多。借着核查账目、整顿内务的名头，她又陆续揪出了几个柳侧妃安插在各处的钉子，或寻由头落，或明升暗降调离要害职位，手段干脆利落，赏罚分明。一时间，王府下人间风声鹤唳，再无人敢小觑这位看似病弱的王妃，投向听雪苑的目光中，敬畏日渐加深。

柳侧妃依旧称病不出，但其院落气氛日渐压抑，偶尔有瓷器碎裂声隐约传出，可见其内心焦灼愤恨。苏浅月冷眼旁观，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柳氏绝不会坐以待毙，定在暗中筹谋反扑。

这日午后，苏浅月正在小书房内尝试调配一种新的安神香。她将碾碎的沉香、檀香末与少量乳香、琥珀粉混合，又加入了几滴她自己用特殊法子萃取的茉莉花露，仔细研磨、搅拌。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雅沉静的香气，令人心宁。

春桃在一旁打着扇，看着自家小姐专注的侧影，忍不住小声道：“小姐，您说皇后娘娘会见咱们吗？这都过去两天了……”

苏浅月手下动作未停，语气平静：“急什么。皇后娘娘若肯见，自然会召见。若不肯，急也无用。”她将混合好的香粉放入一个小巧的白玉香篆中，轻轻压实，然后小心地提起香篆，一个精致的莲花纹路便出现在香灰之上。她点燃香篆一端，青烟袅袅升起，香气愈醇和。

“更何况，”她看着那缕青烟，眼神微凝，“我们等的，也不仅仅是皇后的召见。”

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她的“进献”显得不那么突兀，更能打动皇后的时机。

就在这时，秋纹快步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低声道：“小姐，宫里有消息了！”

苏浅月抬眸：“怎么说？”

“不是坤宁宫，是安王妃府上递来的消息。”秋纹压低声音，“安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悄悄传话，说皇后娘娘近日凤体违和，夜间难以安眠，太医院开了方子也不见大好。安王妃明日会入宫探望，若小姐得空，不妨……也备上些精心调制的安神香品，由安王妃代为进献，或许能合娘娘心意。”

苏浅月眼中精光一闪！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安王妃此举，分明是在暗中相助，为她铺路！皇后失眠，正是她展示“手艺”，并顺势提出“探讨香丸”的最佳机会！

“消息可靠吗？”苏浅月确认道。

“可靠，是吴老掌柜那边辗转递来的消息，安王妃似乎是通过这层关系示意。”秋纹肯定道。

苏浅月心中一定。安王妃和皇后这条线，看来是切实可行的。她立刻起身：“春桃，去将我前几日试制的那几款安神香都取来。秋纹，磨墨。”

她需要立刻筛选出最合适的一款，并且写一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刻意讨好，又能点明香方特性和自己心意的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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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空放晴，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苏浅月一早便起身，精心挑选了一身藕荷色绣缠枝玉兰的衣裙，妆容清淡，只唇上点了些许胭脂，显得温婉而不失气度。她最终选定了两款安神香：一款是昨日新制的“莲台清梦”，香气清远，宁神效果最佳；另一款则是她根据古方改良的“鹅梨帐中香”，气味甜暖，更助深眠。她将两款香分别装入两个精致的青瓷小罐中，又附上一张素笺，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香方来源、用料特性以及使用禁忌，言辞恭谨而不谄媚。

巳时刚过，安王府的马车便到了宸王府侧门，接上苏浅月，一同往皇城驶去。

再次踏入朱墙高耸的皇城，心境与上次宫宴时已截然不同。少了那份初来乍到的惶恐，多了几分沉静与谋划。

在安王妃的引领下，她们顺利进入了坤宁宫。与丽妃所居宫殿的奢华靡丽不同，坤宁宫处处透着一种清雅简朴、沉淀了岁月的气息。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宫女们行走无声，气氛宁静祥和。

皇后林氏今日并未着正式朝服，只穿了一身家常的杏子黄常服，未戴太多饰，斜倚在暖榻上，面色确实带着几分倦怠，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她气质依旧雍容温婉，见到安王妃和苏浅月进来，脸上露出一抹浅淡而真诚的笑容。

“臣妾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安王妃与苏浅月一同行礼。

“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皇后声音温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安王妃有心了，还特意来看望本宫。”她的目光随即落在苏浅月身上，笑容深了些许，“宸王妃也来了。”

苏浅月再次敛衽：“听闻娘娘凤体欠安，妾身心中挂念。妾身不才，平日喜好摆弄些香料，试制了几款安神香，虽粗陋，但胜在用料天然，或能助娘娘稍解烦忧，特请安王妃娘娘代为进献，聊表心意，望娘娘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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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说得谦卑得体，将功劳推给安王妃，只表自己心意。

安王妃笑着接过话头：“娘娘您是不知道，宸王妃于此道颇有天赋，臣妾用过她制的香，确实比寻常市卖的好上许多，香气也雅致。您试试看，若合心意，便是她的造化了。”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示意身旁的宫女将香罐呈上。她先拿起“莲台清梦”，打开罐盖，轻轻嗅了嗅，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这香气……清而不冷，远而不淡，倒是别致。”又看了看那张素笺，点了点头，“用料、禁忌都写得明白，是个细心人。”

她又看了看“鹅梨帐中香”，同样点了点头，对苏浅月温和道：“你有心了。本宫近日确实难以安枕，太医院的方子吃了也不见起色，正好试试你的香。”

“能得娘娘一试，是妾身的福分。”苏浅月恭敬道。

皇后让宫女将香收好，又赐了座，上了茶点。她与安王妃聊了些家常，语气随意亲和，偶尔也会问苏浅月一两句王府近况，态度十分温和。

苏浅月谨慎应答，言语间不忘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柔弱与恭顺，但偶尔在谈及香料时，会流露出些许属于她自己的见解和自信，尺度拿捏得极好。

聊了片刻，皇后似乎精神不济，揉了揉额角。安王妃见状，便适时地提出告辞。

皇后也未多留，对苏浅月道：“你的香本宫会试试。若好用，日后少不了还要劳烦你。”

苏浅月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她起身，再次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恳切：“能为娘娘分忧是妾身的本分。妾身于香道只是略通皮毛，若娘娘不嫌妾身愚钝，日后娘娘调制香丸时，妾身愿在一旁学习伺候，若能得娘娘一二指点，更是妾身莫大的荣幸。”

她这话，既表达了上进之心，又将姿态放得极低，将“探讨”变成了“学习伺候”，给足了皇后面子。

皇后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又想起安王妃之前隐约的提点，以及宫宴上她那“意外”的喷嚏和之后的表现，心中若有所思。这个宸王妃，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柔弱。

沉默了片刻，皇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你有此心，甚好。本宫平日无事，也喜摆弄这些。待本宫身子爽利些，你若得空，便可常来坐坐，陪本宫说说话，探讨些香道心得也无妨。”

成了！苏浅月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谢娘娘恩典！”

离开坤宁宫，与安王妃在宫门外道别，坐上回府的马车，苏浅月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虽然皇后并未立刻允诺什么，但“常来坐坐”、“探讨心得”这话，已然是打开了通往坤宁宫的大门。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探听关于“赤焰金”的消息，甚至……能否有机会，亲眼见到，或者……得到一点点？

她知道这很难，如同火中取栗。但为了那线渺茫的生机，为了揭开真相，她必须一试。

马车驶离皇城，苏浅月掀开车帘一角，回望那巍峨的宫墙。阳光洒在朱墙金瓦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却也照不亮那宫墙之内深不见底的黑暗与人心。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中一枚新制的、气味极其清淡的香丸。这香丸并无特殊功效，唯一的作用，便是能极轻微地提升佩戴者对特定气味（比如……极其微量的金属或矿物气息）的敏感度。

这是她为接近“赤焰金”，准备的又一道微末的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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