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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边贸初啼暗影幢幢（第1页）

镇北关外的榷场城寨，在帝国雄厚财力的支持与边军将士的护卫下，以惊人的度拔地而起。高大的木石围墙、规划整齐的货栈区、威严的衙署与税关，以及驻扎在侧的精锐营房，无不向草原昭示着这是一个迥异于以往任何“互市”点的、秩序森严的官方所在。当“镇北榷场”的匾额高高挂起时，所有人都明白，一场关乎新政能否成功向外延伸的考验，正式拉开了序幕。

榷场开市日，气氛紧张而微妙。关墙之上，旌旗招展，兵甲森严；关墙之下，获准批入场的数十家中原商号与十几个草原部落的代表，在榷场吏员的引导下，于指定区域陈列货物。中原的丝绸、茶叶、瓷器、药材琳琅满目；草原的皮草、牛羊、骏马、奶酪堆积如山。交易遵循《榷场管理总则》，明码标价，账目清晰，税吏当场核验，开具税票，一切井然有序。

起初，无论是中原商人还是草原部落，都对这套繁琐的规则感到不适，尤其是习惯了私下讨价还价、以物易物的草原人，更是频频蹙眉。但在榷场衙门强硬的态度与边军无声的威慑下，无人敢公然挑战规则。而当他们现，遵守规则确实能避免以往常见的欺诈、强买强卖，且交易效率并未降低时，抵触情绪便逐渐被对新规则的适应所取代。

月结算，榷场税收便远往年镇北关全年的“互市”所得，且无一例重大纠纷。消息传回京城，户部上下为之振奋。更令人欣喜的是，几个原本态度摇摆的中等部落，见批合作者获利颇丰且未受刁难，也主动向榷场衙门递交了贸易申请。林墨轩在奏疏中兴奋地写道：“……榷场之设，非仅岁入之增，实乃规矩之立，王道之彰。以此为契机，羁縻怀柔，潜移默化，边陲可望渐次安宁。”

边贸的“初啼”之声，清脆而有力，证明了新政模式在对外事务中同样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京城的文化战场上，苏浅月主导的“清风”策略也开始显现成效。《格物实务初编》第二辑因其序言的精妙与内容的扎实，在士林中的评价悄然转向，甚至有几家以往持批判态度的书院，也开始将其列为生徒参阅读物。而《皇朝经世文综》的编纂消息传出，更是在清流学者中引起了广泛关注，多位素有名望、此前对新政保持距离的大儒，竟主动表示愿意参与编纂或提供藏书资料。

这部旨在打通“经典”与“实务”壁垒的巨着，其编纂本身，就成为了一种姿态，一种宣言。它似乎在告诉天下读书人：追求经世致用，非但不是背叛圣贤之道，反而是对其精神的真正继承与扬。一些年轻的士子开始公开讨论算学、地理、律例的重要性，风气为之一新。

集贤阁内，苏浅月翻阅着各地呈报的关于学风变化的简报，嘴角微露笑意。她知道，争夺人心、尤其是士人之心的战争，绝非一朝一夕可竟全功，但好的开始已是成功的一半。她叮嘱参与编纂的学者，务必保证《文综》的质量与公允，要使其成为能够流传后世的典范之作，而非应景的政论文章。

然而，光明所至，阴影随行。榷场的成功与文化风向的转变，使得那些潜藏的旧势力残余感到了更深的绝望与更强烈的嫉恨。他们意识到，若任由新政如此高歌猛进，不仅在权力和利益上将再无翻身之日，就连他们赖以立足的文化正统地位，也将岌岌可危。

边境之地，利益的重新分配必然伴随着冲突。几支与草原大部落勾结、以往依靠走私牟利的边境豪强武装，对榷场的存在恨之入骨。他们不敢正面攻击城寨，便化整为零，不断袭扰通往榷场的商道，劫掠落单的商队，散布“榷场官吏与特定商号勾结，压价盘剥”的谣言，试图制造恐慌，阻挠贸易。

朝堂之上，那股“修正”思潮并未因边贸的初步成功而消散，反而在暗中积蓄力量。几位地位尊崇的宗室元老，在一次非正式的宫宴上，借着酒意向夜宸“进言”，委婉地提及“边贸虽利，然与民（指豪强）争利过甚，恐非长久之道”，并暗示“草原狼子野心，恐其借榷场窥我虚实”，建议“适当放宽民间边贸限制，以示朝廷宽仁，亦可分榷场之风险”。

更令人警惕的是，暗卫密报，江南几位致仕的盐漕旧臣，与北境某些失意的将门之后，近来书信往来异常频繁，其内容虽多涉风月旧事，但其聚会之时，却常有“今不如昔”、“国事堪忧”之叹。这些分散的力量，似乎正在某种无形的牵引下，试图重新串联。

四、帝心似铁

养心殿内，炭火映照着夜宸沉静的面容。他同时看着林墨轩报喜的奏疏、边关关于商道被袭的军报、以及暗卫关于旧势力暗中活动的密报。

“跳梁小丑，终究是坐不住了。”夜宸冷哼一声，将密报掷于案上，“榷场动了他们的奶酪，清风刮了他们的脸面，便只能使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苏浅月为他续上热茶，轻声道：“边关商道，需加派护商队，并许其临机反击之权，以狠辣手段剿灭几股匪徒，以儆效尤。至于朝中元老之言，王爷可稍作安抚，重申榷场之利关乎国策，然对其‘放宽民间’之议，可酌情考虑允准少量‘边贸特许散商’，但其资格审核、货物种类、交易额度，必须由榷场衙门严格掌控，不得冲击官营主体。”

“爱妃之策，老成谋国。”夜宸微微颔，“便依此办理。要让那些人知道，朕不介意分一杯羹给守规矩的人，但想砸锅掀桌子，朕便连桌子带人，一并收拾了！”他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至于那些暗中串联的……让暗卫盯紧了，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待其蠢动，便可一劳永逸。”

帝后二人，一个刚毅决断，一个缜密周详，共同应对着来自边境与朝堂的新挑战。边贸初啼，声震四野；清风化雨，润物无声。然而，暗影幢幢，环伺在侧，预示着帝国的革新之路，在取得阶段性胜利后，将步入一个更为复杂、敌友更加难辨的深水区。前路的光明与阴影交织，考验着执政者的智慧与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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