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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外患初显内固根基（第1页）

佛郎机船队带来的冲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扩散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夜宸那句“前所未有的对手”并非危言耸听，它迫使这个古老的帝国，必须以一种全新的视角来审视自身与世界的关系。应对挑战，既需直面外部的锋芒，更需夯实内部的根基。

探索船队带回的详细报告与那支缴获的火绳枪，被迅送往兵部、工部及皇家学院格物斋进行深入研究。快船信使的口述，则在中枢议事的朝会上，引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其船体巨大，帆索复杂，逆风而行亦甚迅捷。侧舷开有炮窗，内置火炮数十门，射程与威力，皆远胜我军水师所用之火铳与碗口铳！”信使的描绘，让殿内众多未曾亲见的海疆的重臣们面色凝重。

“彼辈言语不通，态度倨傲，相遇之初便以炮火示警，驱赶我船，显非善类。其舰船制式统一，行动颇有章法，绝非寻常海寇，恐是……某西方大国之正规水师。”督行司派往船队的随行官员补充道，他的判断更加深了众人的忧虑。

工部尚书捧着那支火绳枪，仔细查验后奏报：“陛下，此铳构造精巧，击机构可靠，射程与精度确非我军现役火铳可比。其铁质、工艺，皆有独到之处。”

朝堂之上，一时哗然。习惯了四方来朝、视域外为蛮夷的许多官员，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来自遥远西方的、具有威胁性的技术优势。有老臣痛心疾，认为当厉行海禁，闭关锁国，以防备此类“西夷”侵扰。亦有激进者，主张应立即倾力打造强大水师，远征南洋，与佛郎机人一决高下。

夜曦静听各方言论，待争论稍歇，方出列陈词：“父皇，母后，各位大人。佛郎机人之出现，于我帝国而言，是挑战，亦是警醒。闭关锁国，无异于掩耳盗铃，彼辈既能来此，其志必不在小，绝非一纸海禁所能阻挡。然贸然远征，劳师袭远，敌情不明，胜算几何？且国内盐政、漕运等诸般要务亦需财力物力支撑，岂可孤注一掷？”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坚定：“儿臣以为，当务之急，在于三策：其一，‘师夷长技’，命工部、兵部及格物斋集中力量，全力钻研佛郎机之火器、舰船，仿制、改进，力求尽快缩小差距；其二，‘固我海疆’，立即加强沿海诸省，特别是闽、浙、粤等地水师力量，更新战船，训练水卒，修建、巩固海岸炮台，以防不测；其三，‘知彼知己’，应派遣精通番语、胆大心细之士，随商队或另组使团，再下南洋，设法与佛郎机人或其周边国度接触，探其国情、兵力、意图，乃至其与天竺、大食等地之关系。唯有洞悉其虚实，方能制定长远之策。”

夜曦的策略，摒弃了盲目自大与恐惧退缩两种极端，立足于现实，着眼于长远，兼具防御性、学习性与探索性，显得尤为冷静与务实。夜宸与苏浅月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微微颔。

外患迫在眉睫，但内政的改革却不能因此停滞。夜曦深知，一个内部不稳的帝国，无法应对任何外来的挑战。他将部分精力投入到应对海疆事务的同时，更加紧了对盐政试点改革的推动。

在夜曦的亲自督导下，户部与督行司很快拿出了在两淮盐区选取扬州分司作为试点的详细方案，核心便是“盐引招标”与“平抑盐价奖”。方案公布之初，便在扬州乃至整个两淮盐业引起了轩然大波。

以往把持盐引的几家大盐商，表面上对朝廷新政表示拥护，背地里却迅行动起来。他们或联手向户部、盐运使司施压，以“保障盐税”、“维持稳定”为名，试图提高招标门槛，将中小商人排除在外；或暗中威胁利诱那些有意独立投标的中小商户，迫使其放弃或加入他们组成的“投标联盟”；更有甚者，开始散布谣言，称新政将导致盐价飞涨，或官盐质量下降，试图在民间制造恐慌情绪，给朝廷施加压力。

这些手段，夜曦在漕运改革中已然见识过，只是盐商的势力更为盘根错节，其反扑也更为隐蔽和激烈。督行司在扬州的暗桩不断传回各种阻力信息。

“殿下，扬州盐商总会明日将举办一场‘品盐会’，邀请了不少当地名流和……几位致仕的京官。据悉，其意在串联施压。”一名属官向夜曦汇报。

夜曦看着报告，冷笑一声：“品盐是假，品评朝政、串联抗法才是真。告诉督行司在扬州的人，盯紧了，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详细记录下来。同时，以本参政的名义，行文扬州知府及盐运使，重申朝廷改革决心，责令其秉公执行试点方案，若有阳奉阴违、怠政推诿者，严惩不贷！”

他深知，面对这些地头蛇，仅靠文书申饬远远不够。在必要的时候，必须再次祭出雷霆手段。他秘密调动了一队直属督行司的稽查力量，随时准备南下扬州，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大阻碍。

就在朝堂为海疆忧心、盐政博弈之际，皇家文理学院的格物斋和工部下属的军器局，却因为那支佛郎机火绳枪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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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斋的教习与精选的学子，连同军器局最顶尖的工匠大师，齐聚一堂，对那支火绳枪进行了最彻底的拆解、测量、分析。他们惊叹于其弹簧的韧性、枪管的锻造工艺以及那个精巧的击龙头（扳机与火绳夹装置）。

“妙啊！以此机括，射手可更专注于瞄准，无需分心持火源，射与精度自然提升！”一位白苍苍的老匠师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然其枪管材质似与我朝不同，韧性更佳，可承受更大装药，故射程更远。”另一位精通冶金的教习指出了关键。

“仿制不难，难在如何知其所以然，并在此基础上，做出更适合我军的改进！”夜曦在视察格物斋时，对众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在他的鼓励和朝廷的全力支持下，格物斋与军器局成立了专门的“火器研制小组”，夜曦特批了巨额经费，并允许他们调用皇家实验室的资源。一时间，冶铁高炉日夜不息，工匠们反复试验着不同的钢铁配方与锻造工艺；格物斋的学子们则埋头计算弹道，设计改进的瞄准具，甚至有人开始尝试绘制一种可以连续射的“转轮火铳”的草图。一种基于实用与技术竞争的活力，在这古老的帝国肌体中悄然萌。

养心殿内，夜宸、苏浅月与夜曦再次聚，议题依旧是佛郎机。

“曦儿关于‘师夷长技’、‘固我海疆’、‘知彼知己’三策，朕已准奏，着兵部、工部、督行司全力办理。”夜宸沉声道，“然朕思之，尚有一步，需先行布下。”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海图前，手指点向南海那片星罗棋布的岛屿：“满剌加（马六甲）此地，据船队回报，乃东西海道之咽喉。佛郎机人若欲东来，此地必争。我朝船队虽已在此建立商站，然力量薄弱，不足以扼守。”

苏浅月接口道：“陛下之意，是加强满剌加商站的力量，将其从一个单纯的贸易点，转变为帝国在南洋的前哨与堡垒？”

“不错。”夜宸目光锐利，“不仅要增派舰船、兵卒，还要派遣干练官员常驻，一方面加强与当地土王的关系，另一方面，监视西方海路动向，收集情报。若佛郎机人真有大举东进之意，满剌加便是我军前出拦截、或与之周旋的第一道防线。此事，需秘密进行，不宜过早刺激对方。”

夜曦立刻领会了父皇的深意：“儿臣明白。可令船队以增援商站、扩大贸易为名，暗中输送兵员、军械、筑城材料。派驻官员亦需精心挑选，既要通晓商务，亦需具应变之才与外交之能。”

“此事，由你亲自遴选人员，制定方略，务求稳妥机密。”夜宸将这项重任交给了夜曦。

外患的阴影，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催生着帝国内部的变革与进取。从朝堂战略到技术钻研，从内政改革到海外布局，夜曦在其父皇母后的指引下，一步步学习着如何执掌这庞大帝国的舵轮，在惊涛骇浪来临之前，未雨绸缪，固本培元。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的挑战，却也蕴含着突破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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