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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走三桥（第2页）

沈妄的走马灯很简朴，没有琉璃灯罩也未用绢纱，依然用的竹篾做骨架，不过却巧妙的将前些日子她看到的剪纸系在了叶轮上。当蜡烛点燃后，热气推动叶轮悠悠旋转，连带着剪纸都一同转动起来。

沈映疏这才知道沈妄之前偷偷做的剪纸图案是百戏杂技，有顶竿、走索、角抵，在转动的瞬间，烛光透过灯罩在周围的墙壁上投射出不断流转的光影，剪纸上的人好似真的活过来了。

她双眼发亮，将自己的鎏金走马灯塞到他手里：“呐，你自己的灯肯定看腻了，我们换着拿，你看我的，我看你的。”

沈妄笑了笑没说话，接过她手里的灯，并把自己的走马灯给了她。

沈映疏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欢喜：“走，我带你去看大兴城最热闹的灯会。”一种“我既得了你的好东西，就不会让你吃亏”的神气。

沈妄却有些犹豫：“就我们两个吗？”他那么金贵，左氏不会放心就让他这么出门的。可若是左氏派了人跟着，绝不会同意让他们一起去。

提灯夜游的人流已经走到了平康坊的胡同外，喧嚷声传了进来。“就是人少才好玩。”沈映疏没有多解释，拉着他冲进人群。

沈妄对灯会的记忆还停留在江都的时候，模糊记得秦香楼也这般拉着他的手去逛过灯会，还给他买了一盏灯兔儿灯，兔子头上顶了个蟠桃。

那时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小摊子，有卖吃食的、卖花灯的与卖脂粉香囊的，也有百戏杂技散落其间，引得路人驻足。可即便如此，江都的灯会还是远不及大兴的热闹。

此刻，如织人流从他身边穿梭而过，人人手中都提了一盏灯笼。头顶上方，悬挂着各式花灯，如一片流动的星河。放眼望去，街边满是搭建的灯楼和灯树，璀璨辉煌恍如白昼。来大兴十年了，他第一次领略到都城的繁华。

沈映疏一脸“我就知道你没见过”的表情看着他，打了个响指道：“跟着小爷，今晚必让你知道什么叫纸醉金迷。”

纸醉金迷不是这么用的。沈妄别过脸吁出一口气，沈映疏还是这么喜欢掉书袋子。

两人随着人流往前走，没多久一阵锣鼓喧天，有人站在高台上扬声大喊：“圣上銮驾出宫，仪仗卤簿已经出了承天门了，大家伙儿快些过去，晚了可就赶不上瞧见啦。”

话音刚落，人群便如开闸的洪水般，向着承天门的方向涌去。沈妄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股汹涌的人潮推着向前，再回头，早已不见了沈映疏的身影，四周皆是陌生的面孔和晃动的灯火，他心头蓦地一紧。

“沈映疏！”

他立刻奋力逆着人流往回走，试图退回原处却身不由己，压根就动弹不了。周遭越是热闹繁华，他越觉得恐慌，就在他于万千灯火中茫然四顾之际，一只温热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他生疼。

他愕然回头，正对上沈映疏略带惊慌的眸子：“你别松手呀，抓紧我。”

沈映疏拉着他退到街边，在交错的街道里乱蹿。沈妄什么都没问，只默默跟在她身后，任由她牵着自己在人潮中穿行。幽深的巷道里，两人未再松开彼此的手。

“不是要看灯会吗？”他们与人群走的完全是两个方向，沈妄忍不住出声询问。

沈映疏嘿嘿一笑，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须，装作神秘莫测的样子。

“前边就是灞桥，我们过去走走。”她拽着他跑出巷口，指了指前头的桥，桥上人头攒动。

过了灞桥，沈映疏脚步不停，也不说话，又领着沈妄折向南边的渭桥。直到踏上第三座桥，她才站在桥上笑着道：“好了，走完这座桥，你今后就能平安顺遂了。”

沈妄不解：“这是何意？”

“啊？”沈映疏诧异地瞪大了眼，“元夕之夜，连走三桥能渡越灾厄、祛除百病，你不知道吗？”她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那你方才过桥时，岂不是没有在心里祈福？”

沈妄还真不知道有这个习俗，歉然道：“那……要不再走一次？”

“不成的，走了回头路就不灵验了！”沈映疏有些生气，她今夜不是白走一遭了？

沈妄看着沈映疏失落的脸感到无措，他想说没关系的，他本来也不信这些。他拉过沈映疏的手，却被她反握住，只见她眼睛一亮，语气轻快起来：“我知道了。”

“我们还有半座桥没走完呢，我们两个一起祈福，一遍不够就念两遍，菩萨会听见的。”她说着，双手合十，面向桥下潺潺的流水，格外认真地闭上眼，低声念叨起来：“菩萨在上，请保佑沈妄从此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沈妄怔在原地，周遭的喧嚣，远处的笑语，近处的风声，仿佛刹那间都退得很远。灯火满城的热闹中，他只清楚地听见沈映疏为他祈福的声音。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暖流，毫无预兆地撞入他的心口，漫向四肢百骸。

原来今晚沈映疏这般七弯八绕，执意要走这三座桥，并非是为了看热闹，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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