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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再见火象（第2页）

然而，这具肉身浑身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脑袋完全是一具头骨，眼窝之中嵌着两块晶莹剔透的玉石，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破败不堪。殿主轻念两句咒语，那骷髅的两排牙齿突然张开，随即一张一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你同意他成为你的下一任火象？”殿主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回荡在这幽暗的空间之中。

殿主胸腔起伏，喉头滚动着苦涩的质问，几欲脱口而出：“你毕竟是他杀了你啊”他无法理解，为何这遗赠会指向彭羽。

然而，一股凝练的真气骤然自那星灵氓石中逸出，迅疾如电，无声地截断了他未尽的话语。地面尘埃微旋，一行字迹清晰地烙印在殿主脚下：“守护殿主，乃吾本分。不怨他人，无悔无憾。”

字迹在穿堂而风中迅淡去、消散，如同火象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被抹除。殿主挺直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脊梁。那压抑了七日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流，再也无法遏制。两行浑浊的泪迸出眼眶。他再也无法维持那至高无上的威严，像个骤然失去至亲庇护的孩童，失声痛哭起来。沉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出沉闷的轰响，将殿主隔绝在只有他与那具冰冷遗骸的世界里。空旷的石室内，只剩下压抑的呜咽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

往昔的碎片，伴随着撕裂心肺的痛楚，汹涌地撞入殿主的脑海。那是一个战火纷飞、饿殍遍野的废墟角落。小小的孩子蜷缩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脸上满是污迹，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风中摇曳的火焰。

“你，可愿跟我走？”年轻的殿主向他伸出手，声音是罕见的温和，褪去了平日的凛冽。

孩子抬起头：“去哪？”

“离开这片伤心地。”殿主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包裹住孩子冰冷的小手，“去我的地方。”

“你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过云殿。一个…足够强大的地方。”

“很厉害吗？能帮我报仇吗？”

“能。”殿主只回了一个字，却重逾千钧。

“太好了！”

“那么从今往后，你便是过云殿的一员了。”殿主审视着孩子体内那微弱却纯净的火系本源气息，“此力属火，你便号火象。她”

殿主微微侧身，露出身后另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与你气息相生相克，属水，便是水象。你们认识一下吧。”

“你好，我是火象。”小小的男孩，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带着一丝生涩，向新同伴伸出了手。

时光荏苒，百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过云殿在世俗的毁誉参半中屹立不倒，殿主威名赫赫，然支撑起这庞然大物的基石，是四象。无数的腥风血雨，无尽的生死搏杀，他们始终站在殿主身后。他们早已忘却了本名，或许从未有过。名字于他们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百年的相伴，早已越了主仆、越了同袍，熔铸成了血脉相连、生死相依的家人。他们是殿主手中最锋利的剑，亦是彼此在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暖。

“火象，安息吧”殿主嘶哑的声音在空寂的石室中低低响起，带着无尽的不舍与最终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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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冥冥中的契约被解除。火象那依靠殿主无上神通、强聚七日精元维持的遗蜕，再也无法维系其形。曾经鲜活坚韧的躯体，如同被风吹散亿万年的沙尘，无声地化作一片齑粉飘散于无形，彻底融入了殿外无垠的天地。

纵使殿主耗尽心神，也只能勉强用他当日留下的火种凝聚一具七日之躯。就在刚才，终于走到了时间的尽头。火象也只剩下殿主亲手为他立下的那块冰冷石碑，其上刻着六个沉重的字：“过云殿火象之墓”。这便是他存在过的全部印记，孤独地矗立在荒凉之地。

当殿主带着一身仿佛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难以化解的悲怆，推开沉重的石门，从石墙后的隔绝之地走出时，一个身影早已静立在门外，如同凝固的雕像，正是水象。

她的目光，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深入骨髓的哀伤，直直地穿透虚空，钉在殿主脸上。那眼神，仿佛早已洞穿石墙的阻隔，目睹了里面生的一切。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时间仿佛凝固了。殿主清晰地看到水象眼底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支撑着她的希望之光，正在迅熄灭，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这座墙背后是火象的肉身，是吗？”

水象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没有一丝波澜，“你把他的肉身重塑了…是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带着刺骨的寒意，“为什么不告诉我？”

殿主迎着她空洞的眼神，声音低沉而疲惫：“告诉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呢？那不过是一具没有魂魄的皮囊，七日之期，便是终结。就在方才，它已随风而逝，彻底消散于天地间。告诉你，不过是让你再经历一次剜心之痛。”

水象没有再言语。她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支撑，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泪水，早已在无声的等待中蓄满了她的眼眶，此刻终于汹涌决堤，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肆意纵横。她再也站立不住，失重般蹲伏下去。巨大的悲痛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一声呜咽都不出来，只有单薄的双肩在剧烈地、无声地抽动。

殿主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他只是沉默地、沉重地向前迈了一步，站在水象身旁。殿外的风呜咽着穿过回廊，卷起几片枯叶，盘旋着，又飘远。殿内，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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