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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彭羽出关（第2页）

彭言墨试着与她交谈，说起萧袍生前琐事：他爱喝云雾茶，却总嫌泡得不好；他右手虎口有道旧疤，是年少时练剑所留；他执行任务前，必会擦三遍剑。

萧鱼儿静静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幼年趣事。她说兄长小时候怕黑，总拉着她衣袖入睡；说他第一次引气入体时，激动得打翻油灯，烧了半间屋子；说他被选为使者那日，抱着她说：“阿妹，往后我护你一世。”

言犹在耳，人已成灰。

黄昏时分，最后一缕残阳如鎏金般淌过过云宗重重殿宇的飞檐，将“凌云阁”高耸的檐角染成炽烈的橘红。就在这日光将尽未尽的时刻，一股浩瀚而沉凝的气息自凌云阁深处弥漫开来，初时如溪流潺潺，旋即化为无形的潮汐，平稳却无可阻挡地拂过整个主峰。云海为之凝滞一瞬，而后以阁楼为中心，缓缓荡开一圈柔和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风铃静默，鸟雀收声，万物仿佛都在倾听某种圆满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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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出关了。”

这消息并非通过喧哗传递，而是如同那道气息般，悄然浸润了每一个敏锐修士的感知。当传讯纸鹤闪烁着淡金色的符文，轻盈地穿越暮色，悬停在静墨轩院内时，彭言墨刚刚收势。她手中长剑挽起的最后一朵冰花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带起的微风扰动了檐下那串千年寒玉雕琢的风铃，出清越却又略显沉郁的鸣响。

她伸出两指，夹住那微微颤动的纸鹤。展开，素白的纸面上墨迹如铁画银钩，确是他一贯的风格，唯有四字：

“已成，来。”

心跳，难以抑制地快了半拍。并非惊天动地的破神异象，但这般圆融无瑕、引动天地气息自然共鸣的稳固之兆，其意义或许更为深远。她转身，眸光清亮，对着一直安静无声的东厢房道：“你在此等候，务必隐匿气息，莫要外出。”

“吱呀——”

东厢房门开了一线，并未全敞。萧鱼儿的身影立在门扉投下的狭长阴影中，面容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眸子映着院中残光，安静得如同古井。她轻轻点了点头，并未多言，随即那门缝悄然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彭言墨不再迟疑，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叩，长剑出低微的铮鸣，随即化作一道湛蓝色的流光托起她的身形，划破渐浓的暮色，直往主峰之巅的“破云殿”而去。

殿前那片以整块“星陨青岗岩”铺就的广场上，已悄然立了数人。人数并不众多，却皆是宗内举足轻重的身影：几位须皆白、气息渊深如海的长老；数位位列“四象”、“八骏”的核心强者。他们并未交谈，只是静立着，仰望着苍穹。

此刻天幕已呈黛蓝，星辰未显，唯独那凌云阁上空，云气以一种异常柔顺的姿态盘旋，仿佛被无形之手抚平，中心处隐隐有温润的玉色光华流转，与逐渐亮起的星辰遥相呼应，构成一幅静谧而浩大的画卷。

长老阁玄尘真人须如雪，身着朴素的云纹道袍，立于众人之前。他并未回头，却似已知晓彭言墨的到来，苍老而平和的声音随风送入她耳中：“言墨长老来了。王爷此番闭关，功行圆满，分神之境彻底稳固，更引动天地清宁之气自朝贺，实乃我过云宗罕有的盛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的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慰，以及一丝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期待。玄千之名，在场几位年岁最长的长老或有所耳闻，那关乎更为久远与宏大的因果。彭羽的进境，已然出了寻常分神稳固的范畴。

话音落处，破云殿那两扇镌刻着日月星辰、重若万钧的青铜大门，无声地向内开启。没有炫目的光华迸射，只有一股令人心神不由自主沉静下来的气息扑面而出。

一道身影，自殿内弥漫的淡淡玉光中缓步走出。

依旧是那张俊朗而棱角分明的面容，但所有的锋芒似乎都已内敛，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幽邃。他身着玄色暗金云纹的王服，身姿挺拔如松，步伐稳定如山岳移行。周身并无迫人的威压，反而有种令人心折的宁静气度。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动时，眼瞳深处隐约有极其复杂古老的金色纹路一闪而逝，那并非幻象，而是某种沉睡的存在开始苏醒、与今世交融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征兆。那目光扫过众人，温和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距离感，最终落在彭言墨身上。

“姐。”他开口，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与以往相比，这声音似乎多了几分空旷的质感，仿佛并非仅仅来自眼前的青年，还有某种跨越时空的共鸣隐隐相随。

彭言墨压下心头的波澜，上前几步，微微颔：“小羽”。她明显感觉到彭羽分神彻底稳固，玄千之魂渐醒，意味着过云宗将拥有一张足以震慑四方的底牌，也意味着，许多看似无解的困局，终于透出了一线可操作的曙光。

待众人简短恭贺，玄尘真人又叮嘱几句后，便各自散去。夜色已完全笼罩山峦，星辰点点亮起。

彭羽与彭言墨并未在破云殿久留，而是并肩御空，回到了更为私密的凌云阁。此处本是宗门招待贵宾之所，如今专属于彭羽。阁楼高耸，内部陈设典雅大气，推开后窗，可见云海翻腾，星月仿佛触手可及。

彭羽挥手布下数层隔音与隔绝窥探的结界，光芒流转间，将外界一切声响与探知尽数屏蔽。他亲自煮了一壶“雪顶灵雾”，清冽的茶香弥漫开来，才看向彭言墨：“姐，闭关这些时日，宗内可还安稳？你气息隐有浮动，似是修为将有进益，但眉间似有郁色，何事烦心？”

彭言墨接过温热的玉杯，指尖摩挲着杯壁，沉吟片刻，将萧鱼儿之事，从偶遇、身份确认，到萧袍当年的隐情、幽冥殿与藏金堂的交易、袁家老祖的阴毒算计，再到萧鱼儿如今的状态和诉求，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阁内一时只有茶烟袅袅，以及窗外隐约的风过云海之声。

彭羽静静听着，指节无意识地在紫檀木的桌面上轻轻叩击，节奏平稳，却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某种沉重的韵律上。直到彭言墨说完，他端起茶杯，饮尽已微凉的茶汤，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感慨：

“萧袍之死原来背后缠绞着这许多污秽丝线。当年我只知他任务失败，触怒国家利益被处决，其中或有冤屈，却不想，竟是亲族血仇与多方势力勾结所致。”

他闭上双目，眉心那隐现的金色纹路似乎明亮了少许，并非施展法术，更像是一种内在的推演与感应。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彭言墨充满希冀的眼神，缓缓摇头，吐出一个字：

“难。”

彭言墨的心，随着这个字，往下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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