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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木钩子上,挂着只褪色的竹编鸟笼。笼身的竹篾泛着深褐色,有些地方松了线,用细铁丝胡乱缠着,笼门的插销早就锈死了,却依旧保持着半开的姿势,像在等谁飞回来。沈星晚搬着竹凳站在下面,伸手摸了摸笼顶的破洞——那是被野猫爪子挠的,当年陆景琛为此追着猫打了半条巷。
“太奶奶,这鸟笼是空的,挂着干啥呀?”小宝仰着头看,阳光透过笼眼落在地上,映出星星点点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
沈星晚踩着凳子晃了晃鸟笼,竹篾出“咯吱”的轻响,像老人在叹气。“里面以前住过只画眉,是你太爷爷从山里捡的。”她指着笼底的木托盘,上面还沾着点干硬的鸟食渣,“那鸟儿翅膀受了伤,他就编了这笼子养着,每天上山挖虫子喂,说‘等它好了,就放它回家’。”
小宝凑过去看笼门,现插销上缠着根红绳,绳头打了个蝴蝶结,早就褪色成了浅粉。“这绳子是干啥的?”
“是你奶奶年轻时系的。”沈星晚的指尖划过红绳,绳结磨得光滑,“她说鸟笼太素净,绑点红绳能讨喜。后来画眉飞走那天,这绳子突然断了,你太爷爷捡起来重新系上,说‘留着念想’。”
鸟笼的横杆上,卡着片干枯的梧桐叶,边缘卷得像只小喇叭。沈星晚说,这是画眉最爱啄的叶子,“每天早上它站在横杆上,对着叶子‘啾啾’叫,像在跟叶子聊天。”有次陆景琛忘了添水,画眉把叶子啄得粉碎,他蹲在笼前自责了半天,第二天特意摘了片最大的梧桐叶放进去,说“是我不好,给你赔罪”。
笼角藏着个小小的瓷碗,碗底裂了道缝,是当年喂鸟用的。小宝伸手进去掏,指尖碰到碗沿的豁口,被划了下。“这碗都破了。”
“是你爸摔的。”沈星晚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他小时候总爱扒着笼子逗鸟,一不留神把碗碰掉了,鸟吓得撞笼子,他也吓得直哭。你太爷爷没骂他,找了胶水把碗粘好,说‘破了才好,省得被野猫叼走’。”她顿了顿,望着笼外的老槐树,“后来画眉伤好了,在一个清晨飞走的,你太爷爷站在这看了半天,说‘总算回家了’,却把这破碗一直留在笼里。”
鸟笼的竹篾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小记号,像小孩子画的道道。“这是你太爷爷记的日子。”沈星晚数着那些记号,“一道杠代表鸟儿多吃了口食,两道杠代表它叫得特别欢。他说鸟儿通人性,你对它好,它都知道。”
忽然起了阵风,鸟笼在钩子上轻轻打转,笼门的插销“咔啦”响了声,像是要自己打开。小宝吓得往后退了步,却看见太奶奶伸手稳住笼子,轻声说:“别慌,是老伙计在打招呼呢。”
夕阳把鸟笼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镂空的小房子。沈星晚从凳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这笼子啊,看着是空的,其实装着好多声音呢。有画眉的叫声,有你太爷爷的念叨,还有咱一家人站在这儿看鸟的笑声。”
小宝望着那只旧鸟笼,忽然觉得它像个会讲故事的老人,笼眼里漏下的不只是阳光,还有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比如为受伤的鸟儿编笼的手,比如系在插销上的红绳,比如那句“等你好了,就放你回家”。
暮色漫上来时,沈星晚把鸟笼轻轻转了个方向,让笼门对着老槐树。“说不定哪天,那只画眉会带着它的孩子回来看看呢。”她对着笼子笑了笑,风穿过笼篾的缝隙,出“呜呜”的轻响,像谁在应和:“会的,总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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