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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是一家人（第1页）

秋意渐浓时，仲老二的木活铺已经在镇上站稳了脚跟。他新做了一批带暖手筒的木拐杖，刻上松鹤延年的纹样，刚摆上货架就被镇上的老人抢着买走了。许娇莲坐在柜台后，一边给悦悦织小毛衣，一边笑着盘点账目：“二哥，这月挣的钱，够给大哥扯块新布做棉袄了。”

仲老二正用砂纸打磨一根桃木簪，闻言抬头笑：“不光给大哥做，也给你做件新的。前几天去布庄，见有种湖蓝色的细棉布，做棉袄肯定好看。”

悦悦在旁边的小推车里，抓着个木雕小球啃得正香，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许娇莲放下毛线，掏出手帕给她擦嘴，无奈又好笑：“这丫头，啥都往嘴里塞，跟你小时候一个样。”

“随我好，随我结实。”仲老二凑过去，用没沾木屑的手背碰了碰女儿的脸蛋，“等过了年，就教她认木料，让她当爹的小徒弟。”

“才多大点，就想着带徒弟。”许娇莲嗔了他一眼，心里却甜滋滋的。

正说着，王婶掀着门帘进来了，手里拎着个竹篮：“莲儿，给你送点新摘的冬枣，脆甜得很。”她往铺子里扫了一眼，看着墙上挂着的木雕挂件，啧啧称奇，“老二这手艺越来越好了，你看这凤凰刻的，跟要飞起来似的。”

“王婶过奖了。”仲老二挠挠头，拿起个刚做好的小木马，“这是给孩子玩的，您带回去给孙子。”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王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接过小木马掂量着，“赶明儿我让我那口子给你送两车好木料来，后山新砍的柏木，做饰盒最香了。”

送走王婶，许娇莲数着篮子里的冬枣，忽然想起许老爹：“爹那边怕是也该收冬枣了，咱明儿回去看看吧。”

“成。”仲老二点头，“顺便把这月挣的钱给爹送点去，让他也添件新衣裳。”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往村里赶。仲老二推着自行车，许娇莲坐在后座抱着悦悦，车把上挂着给许老爹买的糕点和两尺新布。秋阳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来，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路边的野菊开得正艳，空气里飘着泥土的腥气。

到了许家院子，许老爹正蹲在枣树下捡枣，竹篮里已经装了小半篮。看到他们来，老人眼睛一亮，手里的竹竿“哐当”掉在地上：“回来啦？”

“爹。”许娇莲跳下车，把悦悦递给他，“您看谁来了。”

许老爹接过孙女，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用胡茬蹭着孩子的脸蛋，惹得悦悦咯咯直笑：“我的乖孙女，想外公了没？”

仲老二把东西搬进屋里，看着墙上挂着的旧相框，里面是许娇莲娘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梳着两条长辫，眉眼清秀。他拿起抹布，小心翼翼地擦去相框上的灰尘，心里默默念叨：婶子，您放心，莲儿和娃都好着呢。

许娇莲帮着许老爹把枣捡进筐里，看着满树红彤彤的冬枣，说：“爹，明儿让二哥来把枣打下来，挑些好的去镇上卖，能换不少钱呢。”

“不用不用。”许老爹摆手，“留着自己吃就行，卖那点钱不够你们来回跑的。”

“爹，您就听莲儿的。”仲老二走出来，手里拿着把梯子，“这枣甜，镇上肯定好卖。卖了钱给您买两斤好酒，再扯块羊皮做个坎肩，冬天穿暖和。”

许老爹看着他们，眼里泛起潮气，别过头去抹了把脸：“你们啊……”

打枣的时候热闹得很，仲老二爬上梯子用竹竿敲，许娇莲和许老爹在底下用布单接着，悦悦坐在竹筐里，抓着滚到身边的枣子往嘴里塞，弄得满脸都是枣汁。许娇莲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和仲老二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就是她这辈子最想要的日子。

从村里回来，仲老二果然把冬枣拉去镇上卖，没想到生意格外好，没半天就卖光了。他用卖枣的钱给许老爹买了瓶好酒，又给悦悦买了个拨浪鼓，剩下的钱全交给许娇莲：“你收着，攒着给娃做嫁妆。”

“才多大就想着嫁妆。”许娇莲笑着把钱放进木盒，“我看还是攒着，明年把铺子再扩大点，隔出个小间给悦悦睡觉。”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到了年根。仲老二的木活铺生意越来越好，他雇了个村里的年轻小伙帮忙打下手，自己则专心做些精细的活计。许娇莲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照看着满地跑的悦悦，脸上总带着满足的笑意。

除夕那天，一家三口回村里过年。仲老大早把院子打扫干净了，门上贴了鲜红的春联，屋檐下挂着冻红的柿子和玉米。灶房里飘出肉香，仲老大正忙着炖猪肉，围裙上沾着面粉：“回来啦？快进屋暖和暖和，锅里炖着肉呢。”

悦悦穿着新做的红棉袄，像个小福娃，迈着小短腿在院里追着鸡跑，嘴里喊着“鸡……鸡……”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许娇莲帮着择菜，看着仲老二和仲老大在院里贴福字，忽然觉得眼眶热。她想起刚嫁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如今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一家子，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安稳。

年夜饭摆满了一桌子，有炖猪肉、炸丸子、炒鸡蛋，还有许老爹带来的腌菜。悦悦坐在仲老二腿上，拿着个丸子啃得满嘴是油，仲老大给许老爹倒酒，许娇莲给大家夹菜，屋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映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

“来，咱干杯。”仲老二举起酒杯，眼里闪着光，“祝爹身体健康，祝大哥来年娶个好媳妇，祝莲儿和肚里的娃平平安安，祝咱悦悦快高长大！”

“干杯！”大家齐声说，酒杯碰在一起，出清脆的响声。

窗外响起了鞭炮声，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悦悦趴在窗户上，指着烟花喊：“花……花……”

许娇莲靠在仲老二肩上，感受着肚里轻轻的胎动，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她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可只要身边有这些亲人，有这份踏实的日子，就什么都不用怕。

仲老二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莲儿，谢谢你。”

许娇莲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水一样漾开：“谢啥，咱是一家人啊。”

是啊，一家人。这三个字，就是这辈子最暖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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