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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安分（第1页）

帝驾亲征已逾半月。偏殿内的日子依旧如同凝固的琥珀，单调而死寂。但萧璟敏锐地察觉到，这死寂之下，流动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守卫依旧森严，影卫统领每日准时出现，监督他用药进食，眼神锐利如初。然而，萧璟却从一些细微之处，嗅到了异样——送来的膳食，虽依旧精致，但种类明显不如以往丰富，甚至偶尔会重复；殿外巡逻侍卫换防的间隔，似乎比之前稍长了一些；就连影卫统领腰间那枚玄铁令，也并非每日都佩戴。

这些变化极其微小，若非萧璟自幼在权力旋涡中长大，对细节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几乎难以察觉。它们指向一个可能：萧琰的亲征，或许并不如表面那般顺利，或者，京城的力量因此次战事而被大量抽调，导致内廷守备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松动。

这个猜测，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圈圈涟漪。

他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他注意到，每日来送晚膳的一名年轻内侍，脚步总是比其他人都要轻快些，眼神也更为活络，不似其他人那般死气沉沉。有一次，那内侍在摆放食盒时，袖口微微蹭到了桌角，露出一小截颜色迥异于宫制内侍服的布料边缘。

萧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垂下眼睑，不动声色。

机会，往往隐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之中。

这日，影卫统领因前线有紧急军情传递至京，需他亲自处理，前来监督用药的时间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且显得有些匆忙。他照例检查了萧璟服下汤药后，便匆匆离去。

殿内只剩下萧璟和那名即将收拾餐具退下的年轻内侍。

就在内侍躬身准备端起食盒的瞬间，萧璟忽然出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的呛咳，他痛苦地蜷缩起身子，一只手看似无意地、重重地扫过床头的矮几！

“哐当！”矮几上那只原本用来喝水的、质地坚硬的玉杯被扫落在地，瞬间摔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那内侍一跳，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萧璟，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萧璟一边继续压抑地咳嗽，一边抬起苍白虚弱的脸，目光“恰好”与那内侍对上。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空洞死寂，而是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混合着痛苦与某种暗示的锐利，快得如同错觉。他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没有出声音，但那口型，分明是两个字——

“北境？”

内侍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白了三分！他迅低下头，不敢再看萧璟，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动作明显失去了之前的平稳。

萧璟不再看他，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病中无意识的失态。但他紧握在锦被下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赌对了！

这个内侍，绝非普通宫人！

内侍收拾完碎片，几乎是逃离般地端着食盒退出了殿外，连告退的礼节都忘了。

殿门关上，萧璟缓缓睁开眼，望着地上那滩被匆忙擦拭后留下的水渍，眼底深处，终于燃起了一丝久违的、属于猎手的幽光。

缝隙，已经找到。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条缝隙，将信息传递出去，或者……获取外界的信息。

他知道这极其危险，影卫统领绝非易与之辈，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但他别无选择。这是萧琰离开后，他唯一可能抓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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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境前线。

萧琰制定的夜袭计划取得了辉煌战果，成功焚毁了戎族大半粮草，重创其先锋部队，将戎族大军逼退百余里，暂时解了赤焰关之围。

捷报传回，军心大振。

然而，萧琰的脸上却未见多少喜色。主帅营帐内，他盯着沙盘，眉头紧锁。戎族主力虽受挫，但并未伤筋动骨，且其彪悍骑兵的机动性远胜己方。更重要的是，他收到密报，戎族王庭似乎正在酝酿更大的阴谋，甚至有迹象表明，他们可能与国内某些蛰伏的势力有所勾结……

内忧外患，如同阴云，笼罩在心头。

“陛下，京城有密信送至。”亲卫双手呈上一封封着火漆的信函。

萧琰接过，拆开。信是影卫统领所写，详细禀报了京中动向，以及……偏殿近日一切如常，殿下病情稍稳，只是今日不慎打碎了一只玉杯。

“打碎玉杯……”萧琰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落在“一切如常”四个字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他了解萧璟，那绝不是一个会因“不慎”而失手打碎东西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是病情导致的虚弱无力？还是……别有用心？

他沉吟片刻，提笔飞快地写下一道手谕，封入信函，交给亲卫：“六百里加急，送交影卫统领。告诉他，给朕盯紧了，任何异常，哪怕再细微，立刻禀报！还有……殿内一应器物，暂换为不易碎裂之物。”

“是！”

亲卫领命而去。萧琰独自站在帐外，望着南方京城的方向，寒风吹起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璟儿，你最好……安分些。

否则，朕不介意让那偏殿，变成真正的铜墙铁壁。

无论相隔多远，这根牵着你我的线，永远攥在朕的手中。

你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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