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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雨夜徘徊 放不下的背影（第1页）

入秋的雨总带着股钻心的凉，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下了三天，把巷口老槐树的叶子泡得蔫黄，一片片打着旋儿往下掉，铺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也把小店的客人冲得稀稀拉拉，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傍晚时分，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店门口的铁皮雨棚上，声响震耳欲聋，溅起的水花能有半尺高，顺着雨棚边缘往下淌，织成一道灰蒙蒙的水帘。

顾夜宸撑着把黑色的大伞，站在对面街角的路灯下，已经默默看了快半小时。他刚从公司下班，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外套还没来得及换，肩头沾着几片被风吹来的槐树叶，混着雨水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可他却浑然不觉——视线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锁着小店的玻璃窗。

里面暖黄的灯光裹着浓郁的腊肉香飘出来，穿透雨幕，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晕开，映出的画面温馨得像幅泛黄的老画：翠花蹲在柜台后腌萝卜，面前摆着半缸青萝卜块，指尖沾着细密的盐粒，正小心翼翼地往萝卜上撒，动作轻柔得怕碰坏了宝贝；顾夜寒站在她旁边，手里拎着个粗盐罐，时不时给她递一勺盐，两人配合得自然又默契，像共用一双手似的；小宇趴在靠窗的木桌上玩奥特曼卡片，把赛罗、迪迦摆成一排，嘴里念念有词地模拟对战；念念抱着她心爱的萝卜玩偶，乖乖靠在小宇腿上，时不时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抓块腊肉干，小口小口地嚼，嘴角沾着点油星；富贵蹲在柜顶，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后厨锅里温着的腊排骨，时不时“嘎嘎”叫两声，活像个监工的小管家，生怕有人偷了它的口粮。

顾夜宸的指节因为攥伞太用力而泛白，青筋隐隐凸起，伞柄上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落在锃亮的皮鞋尖上，晕开一圈圈小小的湿痕。他想起上次这样站在街角偷看，还是三年前——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翠花去市场买萝卜，忘了带伞，他正好路过，就撑着这把黑伞送她回家。两人挤在小小的伞下，巷子里的雨水漫过脚踝，她的肩膀偶尔碰到他的胳膊，温温的、软软的，像揣了块暖玉，熨帖得他心里烫。当时他还笑着说“以后下雨我都给你送伞，做你的专属雨伞”，可现在，他连靠近小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个局外人，躲在街角贪婪地看着不属于他的烟火气。

“舅舅爸爸！”突然，玻璃窗后的小宇眼睛一亮，举起手里的绝版迪迦卡片，对着街角使劲挥了挥手——他太熟悉顾夜宸的黑伞了，每次顾夜宸来，都喜欢撑这把伞，黑得亮，一眼就能认出。

顾夜宸的心跳漏了半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作为回应，却又立刻往后退了退，躲在路灯投下的阴影里，怕翠花看清楚他眼底翻涌的失落和眷恋，更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冲过去闯进那个温暖的世界。

店里的翠花果然顺着小宇指的方向看过来，她的脸上还沾着点盐粒，看到街角的黑伞，先是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也对着他挥了挥手，笑容轻得像雨丝，却像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挠在顾夜宸心上，又痒又疼，让他差点红了眼眶。

他赶紧转身，想趁着她没看清楚赶紧走，脚刚迈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穿透雨幕的清晰：“夜宸！等一下！”

是顾夜寒，他手里拿着把蓝格子伞，踩着积水飞快地跑过来，裤脚溅满了泥点，头也被雨丝打湿，贴在额头上，却毫不在意。“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进来避避？”顾夜寒把蓝格子伞递到他手里，伞柄还带着他手心的体温，暖得烫人，“拿着，别淋感冒了，你上次感冒咳嗽了好几天，还没好利索。”

顾夜宸接过伞，心里暖得颤，眼眶却瞬间酸涩起来。他知道顾夜寒是真心对他好，可这份不加防备的好意，却让他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连顾夜寒都看出他在淋雨，心疼他的身体，他却只能躲在街角，不敢踏进一步。“不了，我回酒店了，”顾夜宸强装轻松，把黑伞往顾夜寒手里塞，“你拿着，翠花还在店里等你，别让她担心。”

“我有伞，”顾夜寒把黑伞又推了回去，指了指店里，“你看，翠花正给你装腊肉呢，刚才小宇喊你，她就念叨说你上次说喜欢吃带肥边的，特意从坛子里翻了块最肥的，给你留着呢。”

顾夜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翠花正低着头，用油纸仔细地包着一块腊肉，动作认真又专注，指尖还沾着点油星，跟以前他每次离开时，她给他装腊肉的样子一模一样。那时候，她还会笑着说“路上吃，别饿肚子”，而现在，他们之间只剩下客气的疏离。

他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别过脸，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角的雨水，把即将溢出的情绪硬生生压了回去——其实他知道，翠花是好意，是把他当家人，可这份好意，却让他更舍不得离开，更怕自己会贪心，会破坏眼前的平静。“不用了，”顾夜宸摇了摇头，声音有点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在酒店楼下的便利店就能买到，不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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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寒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没再坚持，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带着安慰：“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硬撑着，咱们不是外人。”

顾夜宸点了点头，转身就冲进了雨里，蓝格子伞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却始终没有撑开——他想让冰冷的雨水淋透自己，这样心里的疼或许能轻一点，或许能让他清醒一点，明白自己该守好分寸。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嘎嘎”的急促叫声，混合着翅膀扑棱的声音——富贵居然叼着块用油纸包好的腊肉干，从店里飞了出来！它浑身的羽毛都被雨打湿了，黏在身上，活像只狼狈的落汤鸡，却还是死死叼着腊肉干，小爪子紧紧抓着油纸，生怕掉在雨里，奋力地往顾夜宸身边飞，翅膀扇起的雨水溅了自己一脸。

“舅舅爸爸！吃肉！暖身子！”富贵飞到他面前，把腊肉干往他手里送，小脑袋还蹭了蹭他的手背，嘴里含糊地喊着，眼神执着又焦急。

顾夜宸赶紧停下脚步，伸出手接住腊肉干，指尖碰到富贵冰凉湿滑的羽毛，心里一阵心疼。他轻轻摸了摸富贵的头，声音放得极柔：“你这小家伙，怎么跟出来了？雨这么大，快回去，别淋病了！”

富贵却不依不饶，用小爪子抓住他的衣角，使劲往店里拽，嘴里喊着“进去！避雨！吃粥！翠花煮腊肉粥了！”，那执着的样子引得远处的顾夜寒和翠花都笑了，雨水里的笑声格外清晰，却让顾夜宸心里更酸。

“快进去避避雨吧！”翠花也撑着伞跑了出来，手里拿着条干净的纯棉毛巾，伞沿尽量往富贵那边倾，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淋湿了，“雨太大了，等雨小了再走，店里温着腊肉粥，喝一碗暖暖身子。”

顾夜宸看着她手里的毛巾，雪白雪白的，还带着淡淡的肥皂香，又看了看富贵湿漉漉、却依旧不肯松口的样子，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他多想跟着他们回去，喝一碗热乎的腊肉粥，看看孩子们的笑脸，哪怕只是站在角落里也好，可理智告诉他不能——他怕自己一进去，就再也舍不得离开，怕看到店里的烟火气，看到翠花的温柔，会忍不住说出藏在心里的话，打破这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

“不了，酒店离得近，我跑回去就行。”他咬了咬牙，接过翠花递来的毛巾，攥在手里，转身又往前跑，雨水狠狠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可他却觉得比在店里更安心——至少这样，他不用掩饰自己的失落，不用假装无所谓。

身后传来孩子们清脆的喊声：“舅舅爸爸再见！明天一定要来玩！我给你留奥特曼卡片！”“舅舅爸爸，我给你留腊肉粥！”他没敢回头，只是用力挥了挥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咸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跑回酒店时，顾夜宸浑身都湿透了，西装紧贴在身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可手里的腊肉干还用油纸包着，一点都没沾到雨水——那是富贵拼着淋雨也要给他送来的，是翠花特意留给他的，他舍不得弄脏，更舍不得吃掉，这是他此刻能拥有的、唯一的温暖。

他把腊肉干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把蓝格子伞撑开，放在窗边，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滴，落在地板上，滴答、滴答，像在无声地哭。他掏出手机，翻出和翠花的聊天记录，最新的一条还是昨天——他说“明天我早点来帮你收萝卜干”，她回“好，我给你留粥”，简单的几个字，却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再点什么，比如“今天的雨很大，你有没有关好窗户”，或者“富贵淋雨了，记得给它擦干”，甚至只是一句“我想你了”，可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后只了句“晚安”，就把手机扔在一边，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暴露所有的心事。

而小店里，顾夜寒拿着毛巾，仔细帮翠花把淋湿的头擦干，动作温柔，笑着说：“他还是这么犟，淋了雨也不肯进来，明明心里比谁都想留下来。”翠花靠在他怀里，手里紧紧攥着顾夜宸没带走的黑伞，伞柄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里满是纠结：“我是不是不该给他装腊肉？是不是不该挥手喊他？让他更放不下了，这样对他太残忍了。”

“别想太多，”顾夜寒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和，“他心里有数，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会让你为难的。”小宇和念念趴在窗边，扒着玻璃，看着顾夜宸远去的方向，小宇小声说：“舅舅爸爸是不是不开心？我明天把我最珍贵的奥特曼卡片给他，他看到肯定会开心的！”念念也使劲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我给舅舅爸爸画萝卜，画个最大最大的，还要给它画翅膀，让它飞到舅舅爸爸身边！”

富贵蹲在柜顶，叼着块腊肉干，小心翼翼地放在顾夜宸常坐的木椅子上，还用翅膀拍了拍，像是在为他留位置，等着他下次来。雨还在下，店里的灯光依旧温暖明亮，腊肉香飘满整个屋子，可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点说不出的牵挂——顾夜宸的不舍与克制，翠花的纠结与心疼，顾夜寒的理解与包容，孩子们的天真与依赖，还有富贵的调皮与执着，都被这淅淅沥沥的雨声裹着，成了这个夜晚最心酸又最温暖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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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宸坐在酒店的窗边，看着外面渐渐小了的雨，手里攥着翠花给的毛巾，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想起以前和翠花一起淋雨的日子——那天她去萝卜田拔萝卜，不小心崴了脚，他背着她走在巷子里，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她却在他背上轻轻说“雨天真好，能和你一起淋雨，一点都不冷”。当时的雨和今天一样大，可当时的心情，却比现在甜一千倍、一万倍。

他拿起桌上的腊肉干，轻轻咬了一口，咸香混着油脂的醇厚在嘴里散开，味道和以前翠花给他装的一模一样，可现在吃在嘴里，却涩得慌，让他忍不住皱起眉。他知道，这份爱，他这辈子都放不下，可他也清楚，他只能默默守护，不能再打扰——就像这把蓝格子伞，只能用来避雨，不能用来留住想要离开的人；就像这份烟火气，只能远远看着，不能强行闯入。

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点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湿漉漉的街道。顾夜宸把剩下的腊肉干仔细包好，放进抽屉里，又把蓝格子伞叠整齐，放在门口的伞架上——他想把这些关于翠花、关于这个家的回忆，都好好珍藏，哪怕只能藏在心里，藏在每一次淋雨的夜晚，藏在每一口腊肉的香味里，藏在每一个满是牵挂的日子里，默默守护，直到永远。

而小店里，翠花把顾夜宸的黑伞轻轻放在柜顶，和顾夜寒的伞并排放在一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顾夜宸的放不下，会像这秋雨一样，断断续续，却不会真正停下，而她能做的，就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珍惜眼前的幸福，不给他不该有的希望，也不给他刻意的伤害，让这份深沉的牵挂，藏在柴米油盐的烟火气里，慢慢沉淀，慢慢变成彼此都能接受的、淡淡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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