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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刚把巷口老槐树的影子拉到最短,顾夜宸就已经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子站在小店门口了。帆布包上还沾着巷口早点摊的油星子,一个装着刚买的粗盐和磨好的胡椒面——昨天听翠花念叨要腌辣口萝卜,特意绕到城南老字号买的,他家的胡椒面是现磨的,带着股子辛辣的鲜;另一个包里是小宇念叨了三天的奥特曼造型饼干,还有念念爱吃的草莓味软糖,都是他早上特意排队买的热乎货。
“舅舅爸爸!”小宇的声音比店里的腊肉香还先飘出来,人已经举着张卷边的赛罗卡片冲到门口,一把抱住顾夜宸的腿,“你买饼干了吗?我昨天梦到奥特曼给我送饼干了!”顾夜宸笑着把饼干盒递过去,顺势抱起小宇,指尖蹭过他额前的碎:“不仅有饼干,还有你最想要的‘奥特曼能量贴’,贴在衣服上,能当小英雄。”
翠花蹲在院子里的咸菜缸边翻萝卜干,听见动静抬头,手里的木耙子顿了顿——顾夜宸穿着件浅卡其色的休闲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旧手表,还是当年一起逛夜市时买的,表盘边缘都磨花了,他却一直戴着。阳光落在他肩上,把布袋子上的盐粒照得亮,像撒了把碎金。
“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翠花擦了擦手上的盐粒,走过去想接布袋子,指尖刚碰到粗盐袋,就被顾夜宸躲开了:“沉,我来拎。”他把布袋子放在石桌上,打开粗盐袋给她看:“你说的那种粗盐,颗粒大,炒出来香,我特意让老板多筛了两遍,没细渣。”
顾夜寒正站在灶台前煎腊肉,平底锅“滋滋”响着,油星子溅在藏青色围裙上,那围裙还是当年翠花给顾夜寒绣的,胸口的萝卜图案被油浸得亮。他回头笑着说:“夜宸现在比我还懂你口味,连你腌萝卜要‘粗盐炒到微黄’都记得清清楚楚。”
顾夜宸的耳朵瞬间红了,赶紧低头帮小宇拆饼干盒:“就是碰巧记得,上次看你炒过一次,记着步骤罢了。”可他没说的是,在海外的那些夜里,他对着手机里的腌萝卜教程视频练了不下五十遍——从粗盐的颗粒大小到翻炒的节奏,甚至连火苗的大小都要精准控制,有次炒到后半夜,盐粒溅到手上烫出小水泡,他都没舍得停,就怕回来后连帮她炒盐的资格都没有。
“舅舅爸爸,你帮我贴能量贴!”小宇举着饼干跑过来,顾夜宸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奥特曼贴纸贴在他的衣角,指尖碰到小宇的校服,突然想起三年前——小宇第一次上幼儿园,他也是这样帮孩子贴贴纸,当时翠花还笑他“比孩子还紧张”,现在想来,那些日子的烟火气,比任何记忆都更烫心。
翠花蹲在旁边整理萝卜干,看着顾夜宸熟练的动作,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她记得顾夜宸以前连厨房都很少进,第一次帮她炒盐时,把盐炒得黑,还嘴硬说“糊盐更有风味,带点焦香”,结果腌出来的萝卜干带着点苦味,张大妈尝了一口就笑他“顾总这是把盐当腊肉煎了”。可现在,他炒盐的手法比她还熟练,连盐炒到微黄的火候都能精准拿捏,甚至记得她腌萝卜时要“顺时针翻三圈,再逆时针翻两圈”,说这样盐能浸得均匀。
“该炒盐了。”翠花把粗盐倒进干净的铁锅里,火苗“噼啪”舔着锅底,顾夜宸几乎是下意识地走过去,拿起锅铲。他手腕轻转,粗盐在锅里慢慢滚动,动作流畅得像做了千百遍——先把盐摊平,让火苗均匀烘着,等盐粒开始泛白,再加快翻炒的度,胳膊肘微微抬起,避免油星子溅到身上,这些都是当年翠花教他的小细节,他一个都没忘。
“舅舅爸爸,盐能炒成奥特曼吗?”小宇举着卡片凑到灶台边,眼睛亮晶晶的,“要是盐是奥特曼形状,腌出来的萝卜干肯定也有能力!”顾夜宸被逗得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小宇的头:“盐是颗粒的,炒不成奥特曼,但舅舅可以给你用盐画个赛罗,好不好?”
念念也抱着萝卜玩偶跑过来,小短腿够不到灶台,就踮着脚拽顾夜宸的衣角:“舅舅爸爸,我要画萝卜,跟我的玩偶一样圆!”顾夜宸点头,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念念的脸:“都听你们的,等盐凉了咱们就画。”
富贵蹲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的盐,趁顾夜宸转身跟孩子说话的功夫,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过去,叼起一粒盐就往嘴里送。“嘎——”一声尖啸,富贵赶紧把盐吐出来,甩着脑袋像是被咸到了,引得大家都笑了。“你这小家伙,盐也敢偷!”顾夜宸点了点富贵的脑袋,从兜里掏出块提前留的腊肉干递过去,“给你这个,比盐好吃。”
锅里的粗盐渐渐变成了浅金色,辛辣的胡椒香混着盐的咸香飘出来,正是翠花想要的味道。顾夜宸关火,把炒好的盐倒进竹筛里散热,动作轻得像怕盐粒溅出来。他还特意把竹筛放在通风的地方,记得翠花说过“盐要晾到温乎,才不会把萝卜腌坏”,这些细碎的叮嘱,他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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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炒盐的手艺,比我还熟练了。”翠花拿起一粒盐放在指尖搓了搓,颗粒均匀,火候刚好,比她自己炒的还合心意。顾夜宸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练了几次,总不能一直炒糊给你添麻烦。”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上次带回来的东南亚香料,“李婶说这个跟粗盐搭着腌,能增香,我试了点,确实不错,你尝尝。”
翠花接过纸包,鼻尖凑过去轻嗅,淡淡的椰香混着香草味,很特别。顾夜寒端着刚熬好的腊肉粥走过来,把碗递到顾夜宸手里:“先喝点粥垫垫,一会儿客人该来了。”粥里放了腊瘦肉和切碎的萝卜干,是顾夜宸喜欢的口味,连盐都比平时少放了半勺——知道他最近嗓子有点干,特意调了味。
顾夜宸接过粥碗,心里暖得颤。他喝着粥,看着翠花蹲在旁边给萝卜撒盐,指尖动作轻柔,每撒一层就用手轻轻按压,跟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突然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帮翠花撒盐,手劲没控制好,把萝卜压坏了,还嘴硬说“坏了的萝卜腌着更入味”,结果被翠花笑着骂“败家子”,现在想来,那些笨拙的日子,倒是比现在的熟练更让人怀念。
正忙着,院门口传来张大妈的大嗓门:“翠花!借点粗盐!我家腌豆角没盐了,急等着用呢!”张大妈拎着个空陶罐走进来,一看见顾夜宸在筛盐,眼睛立马亮了:“哎哟!夜宸还在呢?这盐炒得可真好看,比我家那口子炒的强十倍!想当初你第一次炒盐,把盐炒得跟黑炭似的,还说‘糊盐更有风味’,笑得我假牙都快掉了,现在倒是成了炒盐高手了!”
顾夜宸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赶紧把筛好的盐往张大妈的陶罐里倒:“张大妈,您就别取笑我了,那都是老黄历了。”张大妈接过陶罐,拍了拍他的肩膀:“取笑你咋了?要不是你当年炒糊盐,我还不知道顾总也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现在好了,翠花腌萝卜有人帮忙,我也不用总来当‘救火队员’了。”
李婶也拎着坛酸萝卜来了,进门就喊:“翠花,我给你送酸萝卜来了!配你新腌的辣口萝卜,正好解腻!”她看见顾夜宸,笑着把坛子放在石桌上:“夜宸也在啊!你上次带的那香料真不错,我腌了点萝卜丝,放了点,香得我家老头子抢着吃!对了,我给你留了点酸萝卜,你带回去配粥吃,比咸菜好吃多了。”
顾夜宸笑着道谢,顺手帮李婶把酸萝卜坛摆好——位置正好在灶台边的第二层架子上,是翠花平时放常用调料的地方,他记了三年,从来没放错过。翠花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里突然有点慌——顾夜宸的习惯太具体了,具体到她放调料的位置、炒盐的火候、甚至孩子们爱吃的零食牌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份细致,让她既感动又愧疚,像揣了块温乎的石头,沉甸甸的。
张大妈和李婶坐了会儿,聊了聊新萝卜的腌法,还打趣顾夜宸“不如留在店里当伙计”,顾夜宸只是笑,没接话,手里却没停,帮翠花把腌好的萝卜干装进坛子里,封口时还特意按翠花的习惯,在坛口盖了两层油纸,说“这样密封性好,能放得更久”。
等邻居们走后,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顾夜宸帮着收钱装腊肉,还不忘跟老顾客打招呼:“刘大爷,今天要肥点的腊肉?您上次说牙不好,我给您切薄点,煎着吃不塞牙。”“王姐,您要的萝卜干,我给您多装了点甜口的,给孩子当零食正好。”老顾客们都笑:“还是夜宸细心,比翠花还懂我们的口味!”
忙到中午,小宇和念念放学回来,顾夜宸又忙着给孩子们热饭,还特意把腊肉切成奥特曼的形状,煎得金黄酥脆。小宇举着腊肉,凑到顾夜宸身边:“舅舅爸爸,你做的奥特曼肉比快餐店的还好吃!”念念也抱着碗,小口吃着萝卜干:“舅舅爸爸,这个萝卜干好香,比妈妈腌的还甜!”
顾夜宸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心里暖得颤。他看着翠花和顾夜寒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样就很好——能看着他们幸福,能帮他们做点事,就算只是炒盐、装腊肉、陪孩子们玩,也足够了。
下午收摊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风裹着雨丝飘过来,眼看就要下大雨。顾夜宸下意识地先把翠花常坐的藤椅搬到屋檐下——那是把旧藤椅,扶手都磨得亮,是当年翠花怀孕时顾夜寒特意买的,说“坐着舒服,腌萝卜不累”。顾夜宸记得每次下雨前,都要把它搬到避雨的地方,怕雨水渗进藤条里,容易霉,这个习惯,他从三年前就没改过来。
翠花的围裙带子松了,她伸手想系,却因为手里拎着萝卜干坛,怎么也系不好。顾夜宸正好走过来,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帮她系紧——手指穿过布料,触到她腰腹的温度时,两人同时僵住。他的指尖带着收萝卜干的凉意,她的腰腹泛着温,像触电似的同时缩回,空气里瞬间飘起股尴尬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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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去帮小宇捡卡片。”顾夜宸赶紧转身,假装去捡掉在地上的奥特曼卡片,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萝卜。翠花的脸也烧得厉害,赶紧低头整理围裙,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刚才他系围裙的动作太自然了,就像以前无数次帮她系围裙一样,熟练得让人心慌。
顾夜寒站在旁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生气,反而有点心疼。他走过去,帮翠花把萝卜干坛搬进屋,轻声说:“别为难自己,夜宸他……只是习惯了对你好,没有别的意思。”
翠花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可我总觉得对不起他。他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却什么都给不了他。”她看着顾夜宸蹲在地上帮小宇拼卡片的背影,心里满是纠结——顾夜宸的习惯,像一根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让她既愧疚又心疼。
“感情的事,没有谁对不起谁。”顾夜寒把她揽进怀里,声音很柔,“他选择留下,是他的决定;我们给他温暖,是我们的心意。不用逼自己做什么,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
雨渐渐下大了,顾夜宸帮着把最后一坛萝卜干搬进储藏室,又把院门口的灯打开——那盏灯的开关有点松,要按三下才能亮,是他上次现的,现在每次来都记得先把灯调好。他拎起自己的帆布包,笑着说:“我先回去了,明天早点来帮你收萝卜干。”
“路上小心,”翠花递给他一把伞,是他上次落在店里的黑伞,伞柄上还沾着点他的指纹,“雨大,别淋感冒了。”顾夜宸接过伞,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雨里,脚步却比平时慢了些——他怕走得太快,会错过小店的灯光,错过孩子们的“舅舅爸爸再见”,错过这份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暖。
顾夜宸走在巷口,回头看了眼小店的方向——暖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映着翠花和顾夜寒的身影,还有孩子们的笑声,混着腊肉香飘过来,让他心里满是牵挂。他知道,自己不该再保留这些习惯,不该再对这份温暖念念不忘,可他控制不住——只要看到翠花需要帮忙,看到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他就忍不住上前,忍不住把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雨丝落在伞面上,“沙沙”响着,像在诉说着说不出口的牵挂。顾夜宸握紧伞柄,心里清楚,这些擦不掉的习惯,会陪着他,一直守护在翠花身边,藏在每一口腊肉香里,每一根萝卜干里,每一个满是烟火气的日子里,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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