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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勘治运河观排戏2（第1页）

淇水入京段运河的秋阳正暖，夯土声与号子声裹着水汽在河道上空荡开时，裴文筠换上一身素色常服，带着两名随从往三司使府去。工程行至中期，青石板护坡砌到了第三处渡口，清淤船也疏通了大半淤塞河段，都水使郭鹏飞递上的进度簿上，每一项都标着“可如期完竣”，他这才敢抽半日空闲，赴这场迟了一年的拜访。

三司使府的门房见了他递上的名帖，眼神里掠过几分诧异——去年这位新科进士因“献龙蛋”远贬安州，如今却顶着“钦点修河使”的名头回来，连腰牌上的鎏金都透着新气。不过片刻，便有管家引着他穿过栽满梧桐的庭院，落叶在青砖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梁大人。”裴文筠刚踏入正厅，见梁文焕已端坐在案后，忙快步上前，双手拢在袖中躬身行礼，腰弯得恰到好处，语气里满是恭敬，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梁文焕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从他袖口那点未洗净的泥渍上扫过——那是今早督查堤岸时蹭的，裴文筠来时匆忙未及擦拭。他抬手虚扶一下，声音温和却带着上位者的沉稳：“起来吧。坐。”

待裴文筠在侧席坐定，侍者奉上热茶，茶香漫开时，梁文焕才缓缓开口：“你倒回来得快。”他指尖叩了叩案面，“去年你离京赴安州，老夫原以为，至少要等年，才能再在京中见你。没承想，不过一年，你便得了陛下钦点，总领淇水入京段运河修治这

样的要紧工程。”裴文筠捧着茶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去年的琼林宴上，他以“龙蛋现世”而引得陛下派三司入熙山搜捕龙骨架，却搜出某人私开熙山铜矿、意图铸钱谋逆的实证。皇帝明面上并未处置淮王，但却私下令淮王滚去大虞西境历练，若不是康国屠了大石国后，兵临安州城外，他兵不血刃的化解了危机，未必能那么快就回来了。

怀王当时恼羞成怒，暗地派人要取他性命，若不是梁文焕在朝堂上斡旋，又借“安抚地方”荐他去安州做刺史避祸，他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若非梁大人去年鼎力相助，裴某今日怕是连站在这京中的机会都没有。”裴文筠放下茶盏，再次起身躬身，“这一年多来，臣每日都记着大人的恩情，也盼着能有机会回京，再为朝廷效力。如今蒙陛下信任，委以修河之任，臣定不辱命，也不负大人当年的搭救之恩。”

梁文焕看着他恭谨的模样，眼中露出几分赞许。这年轻人去年虽莽撞，却有辨是非、敢直言的风骨；如今看起来少了青涩，多了沉稳，锐气却未丢，倒是块可塑之才。

“淇水入京段的运河，连连河沙瘀堵，每次的漕粮转运都麻烦不断，今年更是了大水，搞的京城郊外菜地被淹，甚至连宫里蔬菜都供给不上，陛下极为上心。你能将工程管得井井有条，按期完竣有望，可见你是栋梁之材，老夫没看错你。”

他话锋稍转，声音压低了些：“如今朝堂局势复杂，怀王近期虽屡受挫折，但其党羽广众，你此次回京手握修河大权，又得陛下青睐，难免有人眼红。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行得正、做得端，三司这边，老夫自会为你撑腰。”

裴文筠心中一震，忙再次躬身，头几乎要碰到衣襟：“梁大人的心意，裴某刻骨铭心。自去年大人为臣解围那日起，臣便知晓，大人是为朝廷、为百姓做事的栋梁。如今臣虽只是临时受命的修河使，但往后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大人有差遣，臣裴文筠万死不辞。”

这话里的站队之意，梁文焕听得明白。他微微颔，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好一个‘万死不辞’。老夫没看错人，你将来，必定堪称大用。”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飘到窗棂上被风卷走。裴文筠直起身告辞时，他的内心更加坚定了，什么都不选择其实也是一种选择，与其被动的被别人区别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选择把握。

暮色像浸了墨的纱，缓缓笼住月溶坊的楼顶，月溶坊的朱漆窗棂里却漏出暖黄灯火，混着婉转的丝竹声，在晚风中缠缠绕绕。裴文君勒住马缰，仰头望了眼那方亮着光的二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缰绳上的雕花——他来接黎溶月回府，却没料到会撞上这般热闹的排练。

推门时，弦乐恰好收了个尾音，几个伶人正围在黎容月身边，捧着戏本低声讨教。黎容月今日没穿常服，一身月白衬袍外罩了件半旧的石青褶子，墨用合欢簪松松挽着，侧脸在烛火下映得柔和，唯有眼神亮晶晶的，正指着戏本上的字句，轻声道：“这处唱词要沉些，得唱出百姓见着洪水漫门时的慌，却不能失了底气——毕竟后头还有裴大人领着大家抗灾，总有盼头。”

“溶月。”裴文君放轻脚步走近，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戏本，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批注，还有几处画着简单的布景示意图，“今日排练得如何？我听你方才提到了……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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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容月回头见是他，眼底瞬间漾开笑意，抬手示意伶人先歇会儿，才迎上前：“怎么这时候来了？不是说要到亥时才回吗？”他自然地牵住裴文筠的手，指尖带着练习时的薄汗，“巧了，正排到你带人炸岩挖渠那段，你来得正好，待会儿可得帮着瞧瞧，这戏里的‘裴大人’，像不像你。

“我？”裴文筠怔了怔，目光落在案上那本封皮写着《宁州抗洪记》的戏本上，“这新戏……是写抗洪的事？主角是我？”

“是写抗洪，却不单写你。”黎容月拉着他在案前坐下，将戏本翻开，指着页的人物表，“你看，这戏里有城南王老汉、猎户张二郎，还有十三岁的小石头，他们都是主角。不过你是串起所有故事的核心——

毕竟当初是你，领着大家勘察地形、开挖泄洪渠，少了你，这些事也难成。”他指尖在“裴大人”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语气里满是郑重，“我要把你和百姓们一起刨土挖渠的日子，唱给所有人听，让大家都记得，宁州能挺过来，是所有人一起扛出来的。”

裴文筠拿起戏本，指尖拂过纸页上熟悉的地名——东湖坝、安置棚、城西老槐树，那些曾浸在洪水里、沾着泥浆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他抬头看向黎容月，声音有些紧：“你连张二郎救王老汉的事都知道？我还以为只有我和衙役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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