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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梨仍低着头,却从满场或惊讶或好奇的视线中,清楚感受到了那道掐在她心口上的目光。
黎梨望向自己的几案。
那只杯盏,自她坐下之后就未曾空过。
她动了动,手指如缚千钧,生硬地将它握住了。
“黎梨!”
云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腾身站起来:“你可听明白了?”
殿内官员众多,再震惊也不敢像他这般突兀行举的。
少年立在殿席里,像支张出了弧度、蓄势待发的竹,叫人担心他何时就卸了紧绷的力,会往谁的头上劈去。
黎梨终于看向他。
云谏急切地对她提示道:“你知道这酒是何意思吗?”
见他两番打断友国小可汗的话语,架势也无礼,有些京官都觉得不好了:“云校尉,你在做什么?”
羌摇使臣们也隐隐不爽,侧目道:“圣上,这是……”
萧翰轻蹙了下眉,云天禄已经拍案而起:“逆子,满堂贵客都在!你发什么酒疯!”
不远处的沈弈连忙跑了过来:“他醉了,他醉了!”
他推着云谏往殿外去,小声咬牙道:“你别当着羌摇官员的面闹啊!我们出去再说!”
云谏甩开他就要上前,却被云天禄使劲扯住:“先出去!”
云谏执拗地盯着黎梨,想从她脸上再找到些令人安心的情绪。
“黎……”
黎梨却很小幅度地侧开了头。
云谏一瞬怔住了。
他隔着数不清的纷杂视线、嘈乱各异的人声,隔着筵席的几案与长得没有尽头的织花毯,清楚听见了她细若蚊蝇的声音。
“对不起……”
黎梨握起酒盏,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云谏感觉那杯酒是从头浇到他身上的冰水,冷得尖锐刺骨,好像瞬息之间,耳边的声音全都空了,僵直地杵在原地。
云天禄与沈弈,趁着这呆怔当口,连推带拉将他拽了出去。
有些相熟的武官们打着圆场:“没事没事!年轻人酒量不好,不小心醉了……”
而那边的羌摇看见黎梨搁下酒盏,喜乐的笑声登时此起彼伏,没人再去在意方才的插曲。
“来,我们继续喝!”
金光大殿上觥筹再次交错,角落的几案后面,黎梨低头攥着个浅色的香囊。
晶莹的泪珠子滴滴落下,溅在拙劣青涩的梨花刺绣上。
*
“你不该这般胡来!”
云天禄恨铁不成钢,使劲将自己儿子推到殿外阶下的石狮栏杆前,捶胸顿足说道:“殿前失仪,若是圣上怪罪,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云谏背靠栏杆,石狮子的坚硬抵着他的脊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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