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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这是一尊民间仿景德镇官窑私制的燕耳尊。工匠原是想烧成蓝色的,但却没调配好矿质颜色,在起窑后变成了蓝绿相间。”雁游问道,“不知中意它的那位客人,是否知道这点?”
陈博彝“啊”了一声,面露失望之色:“原来竟是仿的?我刚收回来时觉得有点眼熟,就回家翻书,最后在《华夏历史博物馆藏品图册》看到了和它形制完全一样的蓝釉描金燕耳尊,还以为是景德镇窑当年烧了两个同款不同色的,就找了朋友来鉴定。朋友看了也说是清顺中叶的东西,那位客人才过来相看。小雁师傅,你认为,它不是官窑出的?”
雁游将官窑不出次品的话解释了一遍,又说道:“陈老你再仔细想想,它的蓝是不是与画册上的真品并不一致?民间私仿官窑之风早已有之,但因为种种忌讳,很少有人敢仿得完全一致。大多是花纹改一改、制式变一变。海晏河清意指太平盛世,非寻常人家所能承受。所以这只燕耳尊在烧制时,故意将祭蓝改成了品蓝,但却失了手,最终变成了蓝绿相间。”
陈博彝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最后心悦诚服地说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古玩这行真是博大精深,再过十年我也未必能琢磨透了。唉,本以为这次总算捡到个大漏,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让你见笑啦。”
见陈博彝难掩失落,雁游安慰道:“虽然是赝品,却也有三四百年的时代,加上这颜色亦是难得,所以可算是件珍品。纵然价值比不上真正的蓝釉描金燕耳尊,也非常难得了。如果那位客人不要的话,陈老的镇店之宝当可又多一件。”
“也对也对,瓷器中颜色罕见的物件,往往格外珍贵,这说法我也曾听过。只是刚才一时魔障了,居然没想到这点。”陈博彝轻轻拍了下自己头发稀疏的脑袋,顿时转嗔为喜:“小雁师傅,你看这残缺,有戏吗?”
雁游轻轻将它翻了个面,这才发现,这只燕耳尊竟是在颈肩处多了个小洞,裂纹呈蛛网状沿着裂口放射开去,几乎布满了半只尊身。估摸当年是在什么尖锐物体上狠磕了一下,却侥幸没有完全破碎。
虽然古玩知识还没学到家,但陈博彝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残缺是极难修复的。打量雁游查看之际,眉关越锁越紧,他不禁大为紧张:“是不是……希望不大?”
“不。”雁游轻轻摇头,沉吟片刻,说道:“我有把握,但需要买件新瓷来帮补修复。”
破坏婚宴
一听能够修复,陈博彝顿时又惊又喜。再听雁游说要件新瓷,不觉又愣住:“怎么修复古玩还需要新瓷器?”
但这一次,素来知无不言的雁游却没有回答。静默了几秒,陈博彝突然反应过来:所谓道不轻传,哪怕连行了叩拜大礼的徒弟,若不得师傅欢心,也未必能学齐全师傅的本事。而自己竟然张口就盘问人家的绝活儿,可是犯了大忌讳。
意识到这点,陈博彝连忙打了个哈哈,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潘家园里有几家店是专卖仿制瓷器的。小雁师傅,咱们这就去看看?”
“行啊,走吧。”因知陈博彝是无心之语,雁游也没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打量雁游并未生气,陈博彝这才放下心来。专售仿制瓷器的店铺离这儿不远,分钟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店铺。那店主听陈博彝介绍说雁游是新请的修复师傅,不禁肃然起敬,连忙让店员去泡茶。
说话的功夫,雁游已快速将店内陈列的商品看了一遍,相中了合适的瓷器。但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另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老板,那只五彩花鸟瓶是谁的手艺?真是不错。”
店老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好又有什么用?就是个新物件而已,在这园子里头,没年代的东西都卖不上价。小师傅你若喜欢,我按成本价给你。”
新货不如古玩。这在古玩界向来是条无可挑剔真理,但雁游还是觉得有点遗憾。他看得出,这只花瓶是仿清代玉壶春瓶而制,线条流畅优美,形制完美自不待言。更难得的是瓶身纹饰笔触精致,色彩浓淡相宜,十分谐调,教人赏心悦目。单论观赏性,比之真正的玉壶春瓶也不遑多让。
雁游想了想,觉得一时间恐怕淘不到什么合适的古玩。不如就买了这只花瓶,做为送给朱道的新婚贺礼。
买下两件瓷器,他又到别的店买了些修复所用的工具。诸物齐备之后,才向陈博彝告辞,带着三件瓷器和大包小包的东西回了家。他这一行的规矩,是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动手修复古玩的,所以只能拿到家里开工。
修复残缺瓷器,主要法子有两个,一个是粘接,将残片按原本形状拼复粘牢;如若残片缺失,则只能补配。后者需要用石粉、瓷粉与胶调合,再加上与瓷器本身颜色相同的釉料重新烧制,对修复师傅手艺要求更高。
燕耳尊的残片早已遗失,雁游自然只能采用后一种方法,所以才特地挑了一个质地细腻的新制瓷瓶,准备做为补配材料。
因修复极耗精力,雁游回宿舍后见天色不早,便只把燕耳尊裂口处附着的灰尘擦拭干净,预备明天参加完婚宴之后,再全心全意继续修复。
陈博彝给的红包里有二百元,雁游取出一百元包了红包,和花瓶放在一起,这才去帮奶奶做饭。
第二天早上,穿戴一新的梁国足过来接雁游。
因为要当伴郎的缘故,他不但换上了合体的衬衫西裤,连标志性的座骑大凤凰也变成了崭新的粉红女式小永久,也不知是从哪儿借来的,把手上还一左一右各扎了朵红纸花。雁游颇纠结了片刻,才视死如归地坐上了这丢人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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