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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自己都开口了,他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一楼。门缓慢打开,电梯外有人等着要进来,孟思远怕被挤在里面出不去,率先迈开步子要走出去。
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看着她就要离开,肖华忽然伸了手,隔着外套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停住脚步回头看自己时,他松开了手,我送你回去。”
犹豫了下,外头等待的人已经悉数走进电梯里,将前边的空间占满,再想走出去有些麻烦。就算内心有些不愿意,孟思远不想再折腾,对他说了谢谢。
她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电梯,再找到车。上车之后,她被他提醒了系安全带,她嗯了声,系上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密闭的温暖空间里,像是暂时到了安全地带。置身于危险环境时,人会麻痹自己以求生存,一旦安全,被刻意压抑的情绪便再压不住。
刚才的偶遇场景,是年少时的她最害怕的事,她害怕被人发现她的家事。有过一阵,她跟同学出去玩时,都会有隐约的焦虑。
很病态的恐惧感,是不是?
从小就见过父母离异的同学遭受过太多异样的目光,孩子的恶意像是更不加掩饰的。人性中带着点恃强凌弱的天性,最优解总是,不要自曝弱点。
与父母很早便离异的不同,她算得上拥有过一个还算不错的童年。虽然家庭条件很一般,可也不算穷,父母在能力范围内对她是有求必应,对她的约束很少,只要成绩在中上游就可以。
她甚至一度被姨妈说性格太差了,桌上没一道自己喜欢吃的菜就要发脾气。姨妈教育着妈妈,说不要惯着她,饿她个两天,你看她吃不吃。
到后来情况发生改变时,学校同学里已经没了什么邻居或远亲,她能没有漏洞地隐瞒着自己的家庭情况。
从李敏到徐佳宁,她一个都没有讲过。
她已经习惯了向所有人隐瞒,并且伪装得十分完美,谁都没有看出来。
炉火纯青时,她还会与人聊两句同妈妈的相处趣事,不算撒谎,分享免不了截取最美好的片段,后来有一次她被人说,我很羡慕你,我觉得你的家庭很幸福。她不免啼笑皆非,怎么会给人留下这个印象。
可能是一种刻板印象,觉得一个让人相处很舒服的人,是来自一个美满而有爱的家庭。
某种意义上,与李敏的友情破裂,改变了自己。那时她反复地检讨过自己,她那时有很多的恐惧与不安,是不是抱怨的负面情绪太多,李敏觉得无力承担。当聊天变成一种负担时,就会渐渐疏离。
后来的她,很少向人展现什么负面情绪。遇上难过事,会选择一个人呆着,总会过去的,就是时间长短而已。
可此刻,习惯了伪装的孟思远,猝不及防地让一个认识她的人,见到了她藏得最深的秘密。
这种耻辱感,不啻于赤身裸体在光天化日之下。
伤口上密密实实的痂是盔甲,在不经意间被撕扯开一角时,还是会痛。
车向前行驶着,一盏盏的路灯从她眼前接连地一闪而过,成了一个闪亮的小点。她盯着光亮处看,试图让自己冷静,她不可以失态。
不知何时,光点晕成了一个光环,视线变得模糊,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车内很暗,她没有伸手擦掉眼泪,那会被身旁的人发现异常。
可她却是无法控制住眼泪,她也有很多个时刻想问,为什么那么多糟糕的事,要发生在她的头上;为什么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她不想说,他们就当不知道,是吗;没有家人和朋友的自己,很可悲吧。
她攥紧了拳咬着唇,用残存的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是的,是你不愿意开口,是你不要的。不可以怜悯自己,这些都是你的选择。
她家并不远,可路有点堵,又停在一个红灯口时,肖华看了眼她,她蜷缩在座椅上,头偏右侧靠着,看不见她的脸,安静到像是睡着了。
刚刚还恶狠狠地说要点贵的,现在就偃旗息鼓了。
红灯转绿,脚踩油门时,他听到了吸鼻涕的声音,这车在消音和减振上做到了极致,他不可能听错。
肖华看了旁边的人,姿势都没有变过,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但她极力忍耐着,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尊重她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难受时都需要人安慰。
他想说,你可以不必忍的,哭出声我也不会让你不要哭的。哭泣就是一种宣泄方式而已。
肖华没有多说,他只要将她送到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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