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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尚书身子的情况,你也了解;窦尚书即便被举荐为相,能不能成功入阁也是未知。你与娇连的未来,总不能一直仰赖这些老一辈的荫蔽——我仰赖的下场如何,你也看见了。”
“十年前,李蓬蒿的故事就已经结束。现今在窦娇连身边的只有裴陡行,也只能是裴陡行。”
只能是裴陡行。
拨云见日了——十年的阴翳与霉天。
李蓬蒿渐步挨近过去。还没完,还有东西要给。到了跟前,几乎面对面的距离,低下声喉,宛如细水潺潺,带走破开的疮疤死皮,好使裂痕愈合而新肉生长。
“把腰挺直——照顾好她,也照顾好你自己。”一面说,一面垂首,从袖里掏出一枝镌刻姓字的玉签,塞至对方掌心;后者木木的,未及反应,已轻握在手。
“你们的婚礼,我是去不了了。”李蓬蒿道,“东市幽篁里,一副琴瑟,我早先备的,拿着这枝玉签过去,店家就会把东西给你——贺礼有些单薄,莫要见笑。”
全部说完,附上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好像白蛾扑火的残影。
“你——”
未等裴陡行反应,李已迅捷转头,将一边的熊浣纱拽过,五步连迈,消失在门首边。
东面墙上的檐瓦已红了半斜,两只越冬的白鹭停留在上面。又是一日清晨。
“你别给我死了。”
就在这话音落下时,李蓬蒿不意间将眼向车窗外望去。他看见这日的晴光是这样的好,人们在晴光里,照常地去上街去赶集去应卯去赴学——寻常的一个日子,荡气回肠在这市井中是毫不相干的一个词,一驾马车从闹市中穿过,没人将它当作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车上的人却不同了。马车轱辘辘向前走,上下颠簸间,李蓬蒿兀地感到是在沉浮的世烟里与裴陡行进行着这对话。他分明地感到某些物事正在澌澌地流逝,然而抓不住说不得,因于那千万人而言,这只是寻常的一分一秒一个时辰——他如何能身在寻常之中去道那一起不寻常!
所以到了也只能视作平平。将声喉沉稳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嗯,知道。”
寻常的一日。
日影三分过后,五百一十七份《对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策》就此散落到科场幸存举子手中。
考生起先接到纸,都自惶惶,以为是新的屠杀规则——经了一夜的磨折,神经尚还是紧绷的。
然见到题目,再草草扫一眼全文,立时就困惑,不由得左右顾盼,但仍不敢交头接耳,只惑然看着分发的金吾;可是那金吾卫是并不理他们的,东西发完,就都退守到科场两侧,宛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即便是这样,瑟缩的可怜举子仍不敢读。直到不知哪个卫士高起一声:“发东西是让你们看的——”这才吓得浑身颤栗,哆嗦着捧了纸张去看。
惊惧之下,初读第一句并不带脑子,“
臣诚不佞,有正国致君之术,无位而不得行;有犯颜敢谏之心,无路而不得达
。”读过便过了,还当是寻常的一篇文章;一时满场都是苍白的念诵。
直到读到那一句——“
臣以为陛下所先忧者,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四海将乱。此四者,国家已然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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