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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团,青年的头发只从被角露出两撮来,齐沿过去拽了两下没把被子拽下来,只好把手又拢在嘴边哈气哈热了,才伸进被窝去拍方河的脸。
“方河,起来吃饭了,诶?”
手上的皮肤触感让齐沿愣了一秒,再把手移到方河的额头上,齐沿立刻慌了。
“怎么发烧了,我去拿体温计。”
方河脸颊红红的,在被子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之后齐沿给方河喝了点水,五分钟后拿出体温计一看,38°,果然不妙,他一边给方河穿衣服一边打电话给主治医生,说明情况后立刻赶往医院,路上给方河塞了个餐包。
齐沿没想到,方河又一次发作了。
他被送到医院后不久就开是浑身抽搐,汗水几乎浸湿外套,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神情迷茫痛苦,逐渐显得狰狞起来。
齐沿一直站在一旁,他看着在面前穿梭来去的人影,脑海里嘈杂不堪,却偏偏动也动不了。
直到他听见方河粗噶破碎的声音,男人额角青筋暴起,被束缚带捆住的手拼命捶着床板:“给我药!或者粉!什么都行,给我!”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方河提出这样的要求。
齐沿发着抖,从白大褂的空隙间看过去,他看见方河哭了。
也许那只是生理泪水,狼狈的液体爬满方河的整张脸,他呼吸困难地张着嘴,眼球浑浊,平日利落帅气的短发全都黏糊在脸上,他又喊了一遍:“小沿,给我药……”
齐沿觉得五脏六腑都疼起来,他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给他吧,就给他一点。”
医生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方河的胳膊推了一针,“这是镇定剂,他再乱动会伤着自己。断药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挺不过去就全白费了。”
接着医生转过头来,对齐沿说:“办住院吧。”
方河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半睡半醒了一阵,清醒过来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睡着的齐沿。这里是一间单人病房,楼层不高,从窗口可以看见银装素裹的树枝。
下雪了啊。
方河就这么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他多少记得自己毒瘾发作时的丑态,奇怪的是,他没觉得丢脸了。病到现在这个程度,生理上的痛苦分去了很多没必要的心思,他只要睁开眼,看到齐沿还在身边,就觉得没什么好烦恼的。
齐沿转醒过来,还眯着眼睛就伸手摸方河的额头,没再烧起来,他又顺势拿了床头柜上的杯子要给方河接水。
“感觉怎么样?”饮水机咕嘟咕嘟响着,齐沿回头问。
“还不错。”
“对了,你爸妈刚刚走的,他们去机场。”
方河从齐沿手上接过杯子,齐沿接着说:“你哥回来了。”
[34]
方渭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他入境之后才联系上家里,而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自己的弟弟躺在医院里,因为毒瘾。
方家父母在机场见到自己大儿子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短短几个月,方渭已经蓄了满脸的络腮胡,皮肤黝黑,人瘦得眼窝深陷,索性看起来精神气很好。而在两个老人还来不及从重逢的唏嘘里回过神来,就发现方渭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个头不高,穿一身军绿色的户外运动装,大冬天的,他还把袖子撸到手肘,胳膊很细,却肌肉紧致修长,鸭舌帽压低盖了半张脸,整个人有种让人亲近不起来感觉。
方妈妈不自主地皱了皱眉,而方爸爸立刻察觉到,面前的青年浑身散发的气质,是完全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不完全是戾气,仿佛带着苦难的磨砺痕迹,以及硝烟的气味。
阿里掩饰着自己的忐忑,把帽子摘下来,他那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露出来,意料外的显得温驯,更像一只突然来到陌生环境的小动物。
“这是阿里,我在中东的朋友,他是中国人,这趟回来落叶归根。”方渭简短地介绍,方家父母才客气地点了点头,就被他打断道:“小河怎么回事?”
方妈妈张了张嘴,顾忌有外人在场,没继续说下去。
“阿里不是外人。”
方爸爸正了色,“到医院再说。”他语气严肃,显然是还在不满方渭当初义无反顾地说走就走。
于是一行人的气压更加低了,阿里越发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方渭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安抚他。
所有人来到医院的时候,太阳刚刚变成橘红色。方河的病房里弥漫着温和的食物香气,是齐沿让自家老妈炖的鸡,加了许多药材,把荤腥味压淡了,也中和了进补的效力,方河五脏六腑没有哪块儿是完好的,吃这种补食都要谨慎。
方河正嚼着一根党参,半根根须在嘴外面,然后他看到方渭了。
“哥哥。”
大概成年之后方河就没怎么用叠字叫过方渭,这样的发音实在是显得j□j,但是方河不由自主地,就这么用了小时候天天挂在嘴边的叫法。
他看着哥哥朝自己走过来,虽然形容憔悴变化巨大,却还是熟悉得很,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兄弟,血脉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忽视。
但是小沿曾经喜欢的人是方渭。
他们再怎么亲密无间,还是有了点微妙的隔阂。
方渭走过来,有些情绪激动地伸手呼噜了两把方河的脑袋,“你怎么搞的。”
方河笑了笑:“倒霉催的,被绑架,那帮痞子嫉妒我长得帅,给我打了海洛因。”
站在一旁的方家父母什么都没说。
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让方渭知道原委,他那种从小管不住的性格,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何况他在这件事里,是有愧于晏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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