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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你都不吃醋?”汪奕扬开玩笑朝老板喊。
老板边扯面边哈哈大笑。
汪霁脸微微红,低头捞碗里冒着热气的面条。
鸭汤面看着汤汁清淡,但入口极鲜,浓浓的鸭肉醇香,手擀出来的面条筋道爽滑,裹着汤汁送进嘴里,雨天早晨的几分阴冷都被这一筷子热腾腾的面驱散。
汪奕扬呼噜噜地吸溜面条,汪霁被汤烫到,微微张嘴散热气。
他拿小碟子调蘸汤包的料汁,多醋少辣椒,还顺手帮汪奕扬也调一碟。
汪奕扬有样学样:“您客气。”
被汪霁一筷子抽在了手背上。
他嘿嘿笑:“你真是上班上久了,说话那股子社畜味改都改不掉。”
汪霁夹起一只胖胖的汤包:“当社畜当了快十年了,哪那么容易改。”
他读书早,研究生毕业进大厂时23,今年32,已经饱经风霜。
小心地咬开一个小口,吸一口汤包里油香浓郁的汤汁,汪霁满足地眯起眼,待汤汁吸干净,他把包子皮放进料碟里裹满醋和辣椒油,一口包进嘴里。
虽已步入中年,但他看着还嫩得跟大学生似的,风霜只鞭打了他的心灵,没舍得对他的脸下手。
两碗面条和一笼汤包吃得丁点不剩,付过钱,两个人转身进了旁边的一家连锁超市。
汪霁老家的房子自三年前他爷爷去世后就没人住过,汪奕扬爸妈听说他要回来,几天前就开始帮忙收拾,水电网络燃气都是通的,家具电器也是全的,卫生也已经打扫好,他只用再买些生活用品就能住。
买了整整两辆购物车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拎上车,两人人开车回云岭。
山区的盘山公路一面靠山,一面是山崖,公路盘绕在青山之间,阴雨天山里尽是水汽,云雾缓缓绕着山体,烟雨濛濛。
汪霁靠着车窗发呆,车里太过沉默,汪奕扬看他一眼问:“怎么,后悔了?”
汪霁摇头:“不后悔。”
汪奕扬说:“后悔也正常,那毕竟是上海,大城市,又是在大厂,一年赚的顶我们好几年,别说村里,就是我们那群高中同学,没谁不羡慕。”
汪霁笑:“真没后悔。”
他拿指尖在车窗上随意勾勒两笔,认真道:“太累,想歇歇了。”
半个月前,汪霁的顶头上司aanda找到他。
汪霁入职九年,当初校招时他一个理工科985本硕被调到非技术岗,在p5待了三年升p6,p6三年升p7,很快也很顺,但毫不夸张地说是他累死累活拿命换的,然后就不动了。
都说p8是普通人的天花板,汪霁离天花板就只差那么一步,但p7待这三年,上升和普调与他无关,转岗更是天方夜谭,看着同职级的陆续有人升上去,汪霁不得不承认自己混得挺惨,不低半路蹉跎。
又是连续五天加班,一个会接着一个会,灌下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杯浓缩咖啡,他看着aanda一张一合的精致红唇,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大概又是在同他说要多多学会看领导脸色,想要升职就要把握住每一个机缘。
汪霁觉得自己像块电量耗尽的电池,在即将报废的前几秒他终于听清aanda的话:“汪霁,我们现在就是在一趟全速前进的火车上,要么积极主动抓紧上车,要么就被淘汰到火车身后去吸尾气……”
上周的体检结果并不明朗,拿手捂着自己跳得不太正常的心脏,汪霁在那一刻,决定做一个被淘汰的人。
云岭是乡里的一个小村子,整个乡不大也不富,一共只有三个村,都挤在一处。
汪霁和汪奕扬先开车到了乡政府,从乡政府再往山上开,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一路都是人家,到了乡政府这条街上才有店铺和学校。汪霁以前没留意过,这会儿细看过去,发现这条小小的商业街种类居然很齐全,但毕竟是在乡镇,店铺规模都不大,最大的那家小超市也不过三个门面大小。
“乡里家家都有地,怎么还有卖菜的啊?”汪霁好奇张望。
“现在乡下也不是家家都种地了,好多人都出去打工,挺多地都荒了。”汪奕扬说着看他一眼,“就比如你家的。”
“那看来我有的忙了。”汪霁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颈,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开荒。
“不是,你还真要种地啊?你要吃菜上我家地里拔呗,我家菜地里的菜都吃不完。”
“说好了回来种地的,回头我上你家找汪叔汪姨要点种子和秧子。”
汪奕扬只当他是觉得好玩,点头说:“行。”
云岭村依着青山,村里原先分三个生产大队,后来上头改革成了三个组,组的名字取得简单直白,从山脚往上分别是下岭,中岭和上岭。
汪霁家和汪奕扬家都在上岭。
三十年前汪霁爷爷还在乡里干党委书记的时候,好多人都劝老爷子把家迁到山下来,汪霁他爸汪云江都这么劝,反正都是公家的地,迁下来省的每天翻山走泥巴路,但老爷子正直无私的一个人,公家的一针一线都不愿意拿,更何况是地,为此汪云江还和老爷子闹了矛盾,直到后来老爷子被调去县城工作,单位给分了房,才停了抱怨。
车顺着水泥路往上开,村里早些年青瓦泥巴墙的老房子如今都已修成了二三层的自建小楼,村里人少,家家户户都不挨着,独门独院的过。
等车快开到山顶,就更看不到几户人家了,只稀稀落落掩在花草树木之间。
汪霁家的房子还在上面,车先经过汪奕扬家门口。
汪奕扬爸妈知道他们要回来,早早就搬着板凳坐在屋檐下等着,看到车子忙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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