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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第1页）

“若麟不喜欢这些。”章以灏在穆雪萤身后，小声嘀咕。

“表哥，你似乎很清楚若麟姐姐的喜好，但为什么不包括你自己呢？”

“人小鬼大。快上楼，早点休息。”

上楼之前，穆雪萤蓦然转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叮嘱：“表哥，你身上的精英感消失得差不多了。你知道吗？你现在身上人夫感很重，好好保持。依我看，若麟姐姐会喜欢的。晚安啦！”

向来不靠谱的穆雪萤，不知道这回是否靠谱。章以灏下意识认同表妹的看法，决定姑且再信她一回。

大约一个星期后，许若麟宣布新的采购计划。

“从下个月开始，由我牵头实施新的采购计划，陈柳丹、何妈和邹羿加入。鲜肉部分，许记与麦氏肉禽供应公司的合约即将到期，我不打算续约。我已经跟屠宰场谈好了新的合作，隔天配送，尽可能压低成本。但是货量不大，成本略为增加。”

“靠谱吗？屠宰场愿意与个体商户合作？”波叔质疑。

“其实麦氏的鲜肉都是从岐川本地屠宰场拿的货，我不过直奔源头罢了。我在菜市场听肉档大姐聊八卦，偶然得知屠宰场近年效益不好，负责人想大刀阔斧地改革，既做批发，也不放过零售的蝇头小利。加上我承诺明年起订货量翻倍，对方才愿意试水。”

“若麟，许记没有那么大的出货量吧？万一……”

“芳姨，”许若麟摆手，“我明白您的意思。我需要尽快拉拢更多食肆老板，实现合作共赢，这样我才能彻底摆脱麦氏的控制，自己把控鲜肉货源。”

章以灏眸色一沉，斟酌试问：“若麟，你打算怎么做？”

“这关乎我准备宣布的第二部分，也就是与岐川本地厂家的合作。之前收到的本地特产，我和另外几位老板娘都很满意，因此我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诚意与几个厂家达成协议，以比成本价高出一小部分的价格拿下销售合同，厂家让利，条件是我必须广泛利用手头的资源帮他们宣传，打开市场。只要合作顺利，打响名堂，我有信心让更多食肆老板加入。”

“若麟，你有多少信心？”

“不多，”许若麟直视章以灏的双眸，十分诚恳地承认，“老实说，这是我能力范围内争取到的最好方案。见步行步，见招拆招吧。”

芳姨和波叔看不惯麦氏变质的服务态度和鲜肉品质已久，全力支持许若麟把麦氏这个合作方踢出局。郭颂楠对此知之甚少，但还是第一时间表态，无条件服从。

章以灏锁定许若麟坚毅的眼神，心中升起滔天巨浪。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如此忙碌的前提下谈妥这么多合作和条件。他暗暗捏紧拳头，深知自己花了太多时间在家政师这份兼职上，分身乏术。

伙计们三三两两散开，为晚市做准备。许若麟瞥见章以灏不自然的神色，以为他饿了。

“饿了吧，想提前吃员工餐吗？今天有新菜品。照旧开盲盒？”

听见“照旧”二字，章以灏飘散的思绪迅速归笼，讷讷地点头。他跟在她身后，静待她施展魔法。

许若麟打开汤锅，一股浓郁的牛骨香气争相飘荡。章以灏下意识凑上前，只见一锅琥珀色的清汤里有大骨浮游，偶见白洋葱冒头，似在拼命提示自己为成就这锅汤底做了多大贡献。

“这是越式牛骨清汤，我用了屠宰场给的大量牛骨和牛腩熬的。焯过水的骨肉，与白洋葱、姜片、桂皮、草果、八角和香菜根一起，中火熬煮两个小时而成。说着简单，其实这些佐料要事先烧焦至发黑，吊出甜味和香味，才能下锅闷炖，同时要注意撇除浮沫，注重细节，才能成就一锅上好的高汤。”

章以灏被许若麟精益求精的态度折服。就像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与多方达成合作协议一样，不清楚她什么时候抽空熬出一锅清澈浓香的牛骨高汤；她宣布新计划的时候，语气云淡风轻，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许记，为了对抗不公，背后做了多少努力，正如熬汤的时候，注重了多少细节，运用了多少技巧。

章以灏双手扶着碗边，视线一路跟随丰富的配料，唾液一点一点淹没因惊喜到失语而张不开的嘴。豆芽、葱白、葱花、青红辣椒和罗勒，堪堪盖住肉眼可见软嫩的牛腩。甫变色的鲜切牛肉，无声地散发纯朴的诱惑。

他抿一口清汤，难以想象澄澈的汤头竟浓缩了如此深重的牛香。见汤不见牛，滋味在心头。他夹起一筷子河粉，连同豆芽和罗勒送入口中，清香不单薄的多重美味，直截了当地宣布味蕾苏醒。

他吃过无数碗，然而这一碗是他心中的第一。

冷冽的风横冲直撞，不敌碗中热汤与河粉，被热气驱赶，反而唤醒了他遥远的记忆。在国外求学，一碗越式生牛肉汤河，是他兀自对抗家中繁文缛节和规矩条框的唯一武器。

放了学，他第一时间冲进即将打烊的越式小餐馆，囫囵吞下一碗牛肉河粉，饮尽碗中高汤，才心满意足地往家的方向赶。那碗河粉，滋养了他重复而机械的光阴里自主脱轨，短暂抗争的土壤。

“我记得你不吃洋葱，所以我没放。要柠檬吗？”许若麟拿来一个两格的小碟子，左边躺着一角柠檬，右边格子里，是拉差辣椒酱红彤彤的。

章以灏再次想起多年前，还未丧失味觉的那些日子。

他有味觉，却还没遇见许若麟；他有家有父母，却没有自由。

许若麟没有直面病灶，而且另辟蹊径努力对抗不公正。他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不吃午餐，偷偷用省下的餐费买一碗越式生牛肉汤河，满足被掌控下疲惫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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