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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的手当真是极灵巧的,绑竹条的动作也显得娴熟。被热水烹煮过的竹条分外柔韧,在她指尖像是有了灵性般,由她任意摆弄。
阮玉仪瞧得有些痴,只觉得她这哪是在做花灯,分明是在变戏法。
反观自己手上,本是想扎个兔子,竹条连接处倒是扎牢了,只是这兔子实在是圆乎了些。再抹上纸浆糊,更像一只吃撑了肚的兔子了。
木香见了,也忍不住低头笑,“小姐,你的灯做得真是讨喜,这兔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就是贪吃了些。
阮玉仪正聚精会神地给它点眼睛,闻言放下手中的笔,道,“你便笑吧。若是木灵来做,不得把你笑厥过去。”
思及之前木灵剪的窗花,她似乎想到了木灵做花灯的模样,也不由得弯起了唇角。
“小姐惯会笑话人的,要是木灵听见了,定是不干。”木香接道。
做花灯也是个费劲儿的活计,阮玉仪又拣着余下的材料,弄了个小些的。待全部完成,她手指都已是被搁得有些泛红,这点红印子在这双笋尖般的手指上,显得分外可怜。
她轻轻揉着自己的手指,让木香将这个小的给程睿送去了。不过因恐他乱碰烫了手,里边是不曾放了蜡烛的。
晚膳时,阮玉仪心里揣着心事,只用了点羹汤就再吃不下了。在木香的催逼下,才勉强又用了块巴掌大的饼下去。
她在烛火摇曳下,摆弄着面前两盏花灯,暗自琢磨直至夜幕沉沉,才终于站起身来,“今夜我许是不回来了,若是有人来寻,还得要你帮着遮掩点。”
她手中拎起那盏圆润的兔子花灯,低声对木香嘱咐道。
她想着择一只给世子送去,可木香做的实在精巧,她自个儿都欢喜得紧,哪里肯拿去送掉。相比之下,自是这个兔子花灯逊色得多。
木香只听了半句,便已是一惊,良久才会了意,唇瓣嗫嚅,却无法应下来,“小姐,真的只能如此吗?”
她轻轻捏了捏木香的手心,算是安抚。
既然那秋娘都能得他垂怜,她不觉得自己就不可以了。
眼下时间一日日过去,虽然婚期不知会被安排在哪日,但也只会愈加逼近。因此,她需要讨要一份安心,或是一小处能供她自保的荫庇。
木香也知道这是早决定了的,一声不吭地非得将她送到姜怀央院子门口,又是一顿交代,才不情不愿地走远了。
阮玉仪凝视木香的背影良久,一阵酸涩泛上心头。
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即使是用些不入眼的手段,只要能得一个自由身就好了。
暂且咽下所有的泪,也许事成后,她们还能回趟江南。
提着花灯,阮玉仪正待推门,一边恰巧路过一个小沙弥,正是那日大殿门口将她认出来那个。
小沙弥手中提着照路的灯盏,烛光不是很亮,只能照亮脚下方寸的土地,“施主,您这花灯做得真漂亮。”他看起来是路过。
“小师父谬赞,不过随心而做罢了。”
微光如萤火,却将她的一双眼眸映照得浅淡似琉璃,连同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清清淡淡的,是几乎要和夜风融为一体的。
小沙弥朝她笑了一下,“若是施主愿意将这花灯挂在我们寺庙哪处,我们也是绝不会摘掉的。”
阮玉仪虽为人妇一个多春秋,却到底是少女心性,也只有她这般的,手下才会诞生出这样讨人欢喜的兔子灯了。
小沙弥言罢,一颔首,走远了,那一点烛光直到拐角才看不见。
她感到心里平和了些,也转身进了院子——这次是从正门,无人拦着她。
许是心中有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紧紧攥住了手心的灯杆,甚至手心微微濡湿了。
原是早自己将自己安慰好了的,可一到姜怀央惯常所宿的厢房门前,心下又忐忑起来。她躲在墙后踌躇许久。
她细细辨别里边的动静,没什么声儿才敢悄悄探个头,见床榻上姜怀央像是睡熟了的模样,某根绷紧了的弦便松了下来。
心中某个角落其实在希望着,就算自己进去,他也不要醒才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迈进这个院子起,姜怀央便倏地睁开了眼,眸光清明。
共枕
月凉如水,月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流淌至地上,便尽数成了碎银般的光影。
阮玉仪轻手轻脚地打开了一点窗子,将白兔花灯卡在窗牖之间,里边暖色的烛火还在燃着,似是一只活物在喘息。
她左手摁在自己衣襟处,好叫自己平缓些心绪。
她缓步进了厢房,房门是半掩着的,开合间,透过门缝漏进去的光束变宽又消失。
床榻上一侧,躺着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子,像是熟睡的样子,卸去了白日里的清冷凌厉,对屋中多出来的一人,似乎浑然不觉。
阮玉仪心下一松。
她指尖搭上外衫的系扣,一下一下挑开,接着外衫滑落在地上,她迈过脚下的衣裳,手搭在腰侧的系带上,却怎么也做不了下一步,白玉般的指尖细细颤着。
犹疑良久,终是和衣上了榻。
姜怀央并不出声,只听得静谧的屋内有轻微的动静,而后感觉身后的床榻稍有下陷,有人侧卧在了另一边。
一只温热的手揽上他的腰际,他浑身一僵,几乎快要忘了怎么呼吸。
贴在他背后的身子是温热且柔软的,像是一点星火,撩起了他全身的燥意。他想回过身去,像梦中那般对她热烈地亲吻,直让她娇喘微微,泪光点点。
可他面上却是与寻常无二,一动不动,假装睡熟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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