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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黑暗模糊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走到了尽头。他问,“可记住了?”
她自然不可能将话说满,况且她也摸不清他的用意,若是他意在借此试探她,说全记下了反倒惹来灾祸,她又待如何?
她微微摇头,“只记了个大概。若要臣妾再走一遍,估计得折在半路。”
他默了会儿,“无妨。”他想他不会再让这密道再有用处。
但经此一趟,这秘辛仿佛长藤,探入两人血肉,尖刺扎入白骨,叫他觉得,这神仙般的人儿,似乎已然被他拉进了同一方泥淖。
他将手摁上前边的石壁,那石壁竟轻易松动了。亮光一下照进来,适应了昏暗后,这样的光线便显得格外晃眼。
阮玉仪眯了下眼,方才看清眼前的景象。水红软帘,绣金椅搭,宝瓶中半枯的红梅,不是长安宫又是哪里。
大殿落着锁,可被褥帐幔之类,俱已全备了,不比上回所见的空落,已是能居人的模样。
密道入口缓缓关上,立在墙前做掩饰的,是一方形博古架,架沿则刚好遮挡住门隙。
这许多路走来,她被他护着,倒是不曾伤到,甚至衣裙上也不曾蹭上脏污,只是难免累脚得很。她不愿长久呆在养心殿,因去勾他的指头。
“陛下,臣妾看这宫里又添不少日用物件,大约可住人了。”
她一双含情目,两腮若凝新荔,拿着撒娇的腔调,就是知道这小娘子鬼精灵得很,唯有有事相求时,才会如此,他心口也软了几分。
他瞥了她一眼,松了口,“届时着人将你贴身的物件送来就是,不急。倒是此番,朕可不是带你白出宫,泠泠待要拿什么来回报?”
她假装看不懂他幽暗的眸色,只展颜道,“臣妾待会儿去采了花来,给陛下制些香膏来。”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她珠玉般地耳垂,看着那出泛红似要滴出血来。他低笑一声,“朕又不是女子,要你这香膏何用?”
她微微歪头,将脸颊贴上他的手掌,“陛下嫌弃臣妾做的白兔花灯,那为何还留到今日。”他的掌心是灼热的,带着有些粗粝的薄茧。
姜怀央盯着她好一会儿,没收回手,他的手心似也沾上她脸颊的柔软,如此滑腻叫人留恋。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红了又红,“……陛下得了那香膏,还可与臣妾用。”
他的眸倏地暗下来,垂下首,咬了下她的耳朵道,“朕记下了。”
忽地,门外隐有人语声,大约是负责洒扫的宫婢。其中一人道,“你可听见了里边有动静?”
她心中本就羞得厉害,心中弦一拉紧,想也没想就捂上他的口。他配合地不言语,垂眸看她惊慌模样。
……“不曾,许是你听错了罢。”外边的声音愈渐远去。
四下再次静下来。见他发笑,阮玉仪这才忽而意识到自己所在,以及眼前人的身份,哪里是需要藏着的。若真说起来,该避讳的倒是外边那两名宫人。
约摸一盏茶后,他令她在此处歇息后,抽身而去。玄衣衣角转出殿外不见。
阮玉仪这才缓下一口气。她的身子软得厉害,几乎是站不住的,往后了退几步,跌在椅上的软垫里。
待面上热意消退些,自原路回来的木香,也得了信,寻至了长安宫。
挑唆
长安宫所布置铺陈的一切,都是妥当的。使阮玉仪讶异的是,长安宫内外均移了几株梅树,其粗细修短,与落梅轩的相似。
搬离新帝的寝宫后,除夜里新帝偶至,又少有搅扰,她心下自在不少。昨儿夜里见了外头飘起了细雪,便打定主意要晨起采些花上雪水泡茶。
今晨起来,连衣裙也不及易,随手披了件斗篷,趿着绣鞋,就出门看雪。
倚栏迎风,雪被斜吹进廊下,她只消稍一伸手,就轻易接住了。手心很快留下一滴琉璃似的水珠儿。
木香将备好的袖炉递与她,叹道,“这雪瞧着松软,拿来存些雪水当真是极好的。”
她在廊处立了会儿,被封吹得冷了,才折回去梳洗更衣。
盆中的水温度合宜,她净了脸,将双手浸在水中,感受热汤将她的手裹挟,直至水稍凉下来,方取出了手,这会儿身子也暖和了。
木香忙取了干净帕子将她手上的水擦干。
小半个时辰后,梳妆已毕,木香去小厨房寻了花瓮,并两口原作赏玩之用的玉碗。两人行至庭院中。
雪仍旧在下着,自天空渺远处飘来,落于这琳宫之中。
采这雪水本就是取乐,是不必假手他人的。木香撑了油纸伞,伞面上是接住雪珠儿后的细碎声响,听得人心中一片澄澈。
她以指尖在花上碰两下,上边的雪便落入了玉碗中。这采雪也有讲究,非得是花上的才好,旁的厚处舀来,反是缺了些意思。
她信步走着,动作间不紧不慢,将低处的雪采得差不多了。因不愿受伸高手的累,忽而忆起长安宫外尚有几株,便又一路踏雪往出走。
半晌,花瓮中已积攒了一个底的雪了。
“姐姐真是好雅兴。”有人拿着柔软的嗓音如此道。
白之琦行了一礼,姿态散漫,“这般小事交给下人做就是,何必累着了自己。”她一袭白衣盛雪,也还是个清丽标志的人儿。但她拿眼睨着人的神态,却暴露了她并非是个和善人。
“兴起而已,”阮玉仪嗓音疏淡,问道,“白姑娘怎的会途径此处?”
白之琦并不接话,反是自顾自说着,“如此看来,姐姐身边人似乎都不大妥当呢。”她话中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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