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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再度响起,但这次开口的,并不是贺迟玉,而是崔珺:“韫晖,时候不早,该入城了。还有,为兄在楼下听到了不少声音……韫晖,无论裴二小姐做了什么,还是交给金吾卫带回刑部才是。”
贺迟玉趁此附和道:“是啊是啊,有什么是,晋王殿下交给刑部再说。”
崔珩走上前打开门,冷笑了一声:“既然金吾卫这么想领赏,裴小姐便劳烦贺中郎将带到刑部。”
马车向北行驶,等到傍晚时,方才穿过了朱雀门。
崔珺坐在车内,迟疑了片刻,道:“韫晖是何时发现这袁娘子便是当年的阿昭的?”
崔珩抬起眸。
阿昭。他倒是从未这样叫过。
“去年十一月。”崔珩莞尔道,“还以为三哥在生日时,会认出来。”
“当时只觉得袁娘子有些熟悉。”崔珺看着窗外的宫墙,声音缓了些,“若是昀儿也在……韫晖,阿昭的事,还需妥当处理,朝野上下,不少人想拿着这个事大做文章。”
崔珩淡笑道:“裴小姐的事在陛下的忧心事里恐怕排不到前三,他现在最担心的,估计是萧家。”
崔珺微微颔首:“四妃七嫔有两位出身萧家,皇后娘娘至今无子嗣,萧丞相就此事不知上疏了多少回……此次声势浩大的通缉,恐怕是四弟专做给萧家看的,毕竟,父皇写下抄斩圣谕时,是萧太后陪侍,想查t裴家的事,也得从萧家入手。”
两人走入太极殿内时,崔瑀刚刚用了晚膳。他朝旁边侍奉的林皇后摆了摆手,殿内的侍婢、太监一律撤了出去。三人寒暄话毕,崔瑀便道:“如今朝堂上下,无人不关心着裴二娘子的事。今日朕私下召见三哥和七弟,亦是处于此因。”他看向崔珩,“裴二娘子是七弟一手提拔的,朕想知道,七弟是何时看破她的身份。”
崔珩平淡道:“自是皇兄下诏通缉时才知。”
崔瑀缓缓一笑:“朕原以为,当初七弟如此看重她,是因为知晓了她的身份。”
崔珩垂睫片刻,嘴角微微弯起:“那时,一时情起而已。”
崔瑀闻言,轻叹了一声:“可惜七弟好心没好报,这裴二娘子同王萼私奔回京,还写了这么封檄文似的绝交信……七弟如今要如何决策。”
“还能如何。”崔珩看着茶盏中的碧色,低垂的睫羽覆住了眼中的笑意。
崔瑀轻轻点了点头。
裴家覆灭多年,朝中虽还有些微势力,但也掀不起大风大浪,如今活着的不过一个裴二娘子,倒是不值得费心。
但他确实有意重查当年的案子,若是真有端倪,便能借此打压萧家的气焰。
如今萧丞相萧敬之愈发咄咄逼人;太后娘娘对萧家的一妃一嫔又护着惜着,两月前,竟直接为萧容妃刚满十一岁的儿子求封地。再不打压,怕是养虎为患。
崔瑀笑了笑,道:“七弟对裴二娘子动刑也好、处死也罢,朕都不会拦着。但朕这些日子,确实因为皇后的事情头疼不已。这萧丞相虽是朕的舅舅,但……怕还得从裴二娘子入手。”
崔珺忽地起身,施了一礼:“臣有一事想求陛下。此事若成,陛下的忧患自能迎刃而解。”
崔瑀立刻抬手道:“三哥且说。”
“为韫晖和裴二娘子赐婚。”
崔珩闻言,顿时攥紧了茶盏,但崔珺却没望回来,只是继续道:“现今裴二娘子已有喜脉,陛下赐婚,便顺理成章。此后亦可以王妃声誉的缘由,趁此重查旧案。”
这裴二娘子连喜脉都有了,还同王家公子私奔回京,倒有些预料之外。
崔瑀不由看向崔珩,只见青年阴晴不定,似乎极是难堪。
良久,崔珩才抬起眼,道:“陛下,不过臣弟的一点私事而已。”
崔瑀笑着抿了口茶,眉间染上柔和:“七弟身体欠佳,裴二娘子能有喜脉已是难得。等裴二娘子诞下世子,再要杀要剐也不迟。”
崔珩听完,只冷眼看向崔珺,握着茶盏的手指节愈加泛白,茶水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人是在发什么疯?
原先分明说好此事全交由自己处理。他忽然提出赐婚已是令人费解,现在又说什么喜脉。
恐怕得向方觉夏问问有什么药能伪造喜脉的脉象。
静了半晌,崔珩都没有再说话。崔瑀只当他受了折辱,又道:“当年是朕率金吾卫将裴丞相押入牢狱,如今若是要彻查此案,朕出面恐怕不妥,还是得交由七弟来查此事。”
崔珩这才回过神:“皇兄的托付,臣弟自当竭尽全力。但既是要查,恐怕得需要父皇当年的圣旨。”
崔瑀自然而然道:“当年的圣旨大概还在仪制司,七弟自可去那里取。”
多年以前,崔珩便在仪制司找过,但那里没有圣旨。
看上去崔瑀也不知道当年的圣旨在何处。
恐怕,还是在萧宛烟的慈宁宫。可过去为了王府的暗探也去过多次慈宁宫,但次次回来都是一无所获,解药没找到,圣旨也没找到,所谓的密函更是毫无线索。
出了太极殿,西天是一抹弯月。琉璃瓦在淡薄的月色下浮着细腻的流光。
等李内侍告退,崔珩才冷笑道:“三哥方才似乎犯了什么隐疾。”
崔珺早料到他会这样说,温和一笑:“为兄擅作主张,还请韫晖谅解。”
“三哥不若去和裴小姐说什么谅解。”崔珩轻哂一声。
崔珺闻言怔愣了半天。
在邕州时看崔珩和袁娘子相处的模样,他还以为两人情投意合许久,于是才冒险在太极殿求旨赐婚。现下听了这句话,才知自己猜想有误,良久,低声道:“为兄以为,阿昭也心悦于你。”他叹了口气,“看来刚才的确是为兄莽撞。但若是你们二人真没眼缘,到时候裴家的事情查完,你们和离便是。哦,齐王府这两日还在洒扫,为兄今夜还需韫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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