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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雍太祖起兵,平定天下,定都洛京,闻此酷刑一怒之下将世间留存的所有腐沉胶连同秘方一起毁去,至此,腐沉胶几乎在大雍境内绝迹。
不说别处,荣州本地的方志里便记载着腐沉胶的各种反应,有融断木材的、融穿石块的、融透兽骨的……这些还是当年太祖下令命各地严查并销毁此物时所记录下的。
“这可是连人骨都能化开的东西,怪不得木梁如此轻易便断裂了!”史参军倒吸一口冷气,而后忧心忡忡,“那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干了这缺德事啊……”
贺重玉微微一笑:“史参军听说过一句话么,贼首总忍不住自己跳出来……”
此话意有所指,史参军恍然大悟地一开口:“你是说赵——”他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没有人证物证啊。”
“没有,那就造一个出来!”贺重玉冷笑。
于是二人又连夜登门拜访刺史府,直至天明才出。等贺重玉再上府衙,人证便凭空出现了。
…………
“那些人证是假的!”赵策气得倒仰,可随后脸色不禁露出一丝灰败,人证是假的,物证却是真的,贺重玉这家伙还伙同刺史设局,拿物证吊出了真的人证!
他不免后悔,早知便不多此一举,还不如把胡由押在府里,天一亮就捆了他送到府衙,反正奴才替主子顶罪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即使那个朝廷钦使当面也不能说什么。
“哼,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我不信你们能把我怎样……”见辩驳无用,赵策干脆承认了,他反而通体放松了下来,就近坐入一把空椅里,闲适地翘着腿。
“胡由……”他沉吟片刻,脸上漾起嘲讽的笑意,“死就死罢,能处置王府亲随,也算给你们面子了。”
陈司马摇头轻叹:“胡由啊胡由,你说你,今夜来这一出有什么用呢,到底也没能偷回你的命。”
他走到胡由跟前,弯腰扯出一团破布,胡由这才张大了嘴痛哭。赵策这才发觉,胡由竟是一直被堵着嘴绑在这儿,怪不得从头到尾没听见他有什么辩解。
胡由似乎哭够了,红肿的三白眼里射出一股怨毒,他忙不迭挪动膝盖,凑到邓刺史脚边,深吸一口气,开始滔滔不绝。
听见胡由揭露出的一桩桩案件,贺重玉没忍住嘴边泻出一声冷哼,而陈司马素来脾气火爆,已经面色涨红,恨不得把旁边的赵策痛殴一顿,幸好史参军死死拦住他。
赵策早在胡由刚开口的时候就欲起身,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官吏一左一右摁住了肩膀。
贺重玉拍拍手掌,安静的厅堂中回荡着鼓掌的脆响。
“你想讽刺我?”赵策干脆软着后背陷进椅子里,不屑地看着贺重玉。
“不,我只是在想,恶人此次真相大白,世子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啊,我在谢谢你呢。”
东方破晓,烛泪堆红,忽闻一声犬吠隐隐遥遥,清冽晨风穿过门缝,将厅中众人的发丝吹得轻扬,天光透过窗纱,映得他们的脸苍白憔悴。
赵策的脸色更加惨白,眼神却凝聚出一股愈来愈强烈的愤怒。
“贺重玉——你诈我——”
他没有暴跳如雷,头顶仿佛有一只长着尖锐指甲的手不断刮挠,一股郁气堵在胸肺,缓缓渗透喉咙,再溢出唇角,像咬碎了牙才逼出这些言语,声音阴冷低沉。
“从一开始……你就在诈我——”
现在那种好整以暇的神情转而浮现到了贺重玉的脸上,她轻嘲:“世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么?不错,这腰牌根本不是我在白云阁的废墟里发现的。”
而是她昨日亲手从胡由身上扯下来的!赵策和胡由主仆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句话,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昨日贺重玉出门时故意碰撞,根本不是存心泄怒,而是借机夺腰牌!
太蠢了,我太蠢了,我明明是戴着腰牌来府衙的,怎么忘了呢!胡由后悔不迭,他暗骂自己见过大风大浪,却载在这区区一块木牌子上。但他也无能为力,毕竟他当时真的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木牌究竟是不是落在了白云阁。
贺重玉瞥了眼仍静静呆在地毯上的木牌,偏头与面如土色的胡由目光对视,“多亏世子你带来了亲随,才将这腰牌亲自送到了我手上,我难道不该对你道一句谢?”
贺重玉转而似笑非笑地看向赵策,在她身后胡由浑身一颤软倒在地。
“哈哈,小贺有急智,善断人心,你来一出随机应变,我差点没接住你的话……”邓刺史捋须长笑。
邓刺史嘴上谦虚,其实相当心领神会,当时他和贺重玉目光交接、心念一转就什么都懂了,贺重玉将腰牌递给他时还戏瘾十足地抬起自己的袖子遮掩,却故意漏空露出破绽,好教赵策主仆看个真切。
赵策怒火膨胀,翻领外露出的一截脖颈漫上殷红,嘴唇却抿紧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瓮中捉鳖,精彩至极——”拍掌声伴随着响起,一道青衣身影掀开帷幔从内厅走出来。
除了贺重玉和邓刺史,堂中众人皆惊异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世子,你贵为宗亲,却藐视律法,行事荒唐,如今更是肆意妄为,竟意气用事毁坏白云阁……”来人长叹,无奈摇头。
贺重玉朝来人一拱手称呼道:“苏钦使——”
此人便是奉皇命赴荣州查案的苏钦使,他根本没和远下荣州的车马一起,而是一个人乔装先行,两日前便到了荣州。
苏钦使赞许有加地注视贺重玉:“不愧是贵妃亲妹,少年英才,少年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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