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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心如木石,脑中好像有呢喃声暗暗低语。
前几日在石台后听到的话此时仿佛毒蛇一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四肢。
盛安何尝不知,自己右手已废,与剑道再无可能。无论自己之前多么耀眼,对剑道再怎么有天赋,可废骨就是废骨,就算走了阵修的路子,又怎能与自己之前相比。
又能在修道这条路上走多远呢。
一道风声突的呼啸而来,盛安心中警铃乍响,一个错步避开此击。但这风声不像攻击,倒像是有人怕什么跑了,情急之下挥出来的剑风。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眨眼之间,一袭红影强硬地夺走了盛安的视线。来人面如冠玉,贵不可言,眉目间有股淡淡的傲气,身量不高,气势却不小,身上穿的是红衣红裤金红靴,竖着高马尾的也是金镶玉的红系带。
他手执长剑立于崖上,谁人见了不称一句“鲜衣怒马少年郎”。
可这少年郎看起来来势汹汹,可见到盛安之后反而像是被禁了言般不发一言。
这人如烈火样子的一身红炫的盛安眼疼,这的不走寻常路的表现更是扰的他心中警铃声声震耳。他细细观望,发现对面这人腰间系着一块金色弟子牌,亮明了此人的身份。
铭剑宗,楚景钰。
各宗门下弟子在外行走时,常在腰间系上弟子铭牌以证身份。盛安不喜腰间赘余,平日里会把自己的弟子牌收在春池袋中。
铭剑宗……好像是个挺有名的剑宗,可这人长得眼熟,又姓楚……啊!
年少的记忆在他脑中打着转翻滚,过渡到了他被假仙人所害的前两年。
那时姐弟二人已在崖上苦修不知数日,身量都是直直往上窜。本来今日是下山采购的日子,一般是崖上三人一同前往,可盛满昨日练剑练的狠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就是不愿意起来,仙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几块灵石与凡尘世所用钱币数枚就不知所踪。盛安无法,只得一人挑起重担,还被他嘴馋的姐姐塞了一兜子的小纸条,纸条上是各种零嘴,甚至详细到要几分甜度。
在这无名山崖往北,走约摸一个时辰就是个不知名的城镇,平日几人都在这个镇子中采购物件。镇子平日里不算热闹,可今日像是有什么特殊活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还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盛安在采购物件时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缘由。他一直在崖上修习想成大道,不知岁月更替如流水,才知今日是中秋。每到八月十五,出了镇子去外面打工的青壮年也会回到镇中。在夜灯内燃起烛火,再系于竹竿之上,让高挑汉子将其竖于屋檐或露台,称之为“竖中秋”。有些人也在镇内树枝上悬挂一排小灯,与家人坐于树下共享中秋盛景,共观满城灯火。
还未入道之时,盛安在家里过中秋节只是吃月饼,爹爹有时还给他们带回来李二婶家的桂花糕。盛安虽说早熟,可毕竟还有些少年心性,一时在镇中玩的兴起,直至月上中天才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见前方左侧有个卖灯的小摊子,走到摊子前面停步想了想,花钱买了五个纸灯。那老板正巧要收摊,今天生意好,正好剩了六个,见对面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脸上未褪的婴儿肥很是讨人喜欢,就把摊子上剩余的六个纸灯都给了他。见他手中东西不少,摊主还给了他一个大袋子用来乘纸灯。
盛安道谢后拜别摊主,想要学着旁人将树挂在树枝上。可在镇中长得高些的树上早已经是一片满满当当,就算有些无人问津的“漏网之树”,长得的确有些差强人意。
盛安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准备把灯拿回山崖上去,眼前却闪过一道亮光。
是一条河流。
这河地方很偏,上面修了一座拱桥,看起来像是中下游部分,流速不快,生的弯弯曲曲,可就算这样无人驻足的地方,上游也有各式各样的荷花灯飘转在上面,斑斑斓斓,像是轻摇慢舞的彩绸,一眼看不到尽头。
盛安突发奇想,在岸边放下手上的东西,又从大袋子里取出买来的纸灯。
寻常人家放河灯,要么就是荷花形,要么就是船形。盛安没想太多,只是心里觉得既然都是灯,花里胡哨的灯能放,四四方方的纸灯怎么就不能放了。
他一开始还担心水会浸入灯中,可没成想这灯是由油纸做成,不进水雾,甫一入水就要欢快地顺着流水离开,到是省了盛安不少时间。虽然手边没有笔墨写上祝语,可他也不拘泥于此。
盛安蹲在河边,首先给父母放了两盏,祈祷他二人能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又给自家姐姐放了一盏,希望她心想事成,少些蛀牙。
他长睫低垂,手中第四盏灯还未入水,就察觉到了一阵视线。那视线似从左上方传来,虽说纯粹热烈,内里却毫无恶意,反而透着好奇……和战意。
战意?盛安笑着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最近练剑练的有些多了,一个小小镇子里,这么会有人对小孩起战意。
纸灯触水而行,晃晃悠悠地汇入星星点点之中,那目光也并未消失,盛安询着目光看去,只看见桥上站着一红衣小孩,身形看起来比他小些。二人虽说目光直直对上,可那孩子好像不知遮掩,视线反而变得更加热切。
热切的有些诡异了。
二人相望,一时都没有动作。
这或许是哪家跑出来玩的小孩。
盛安这么想着,却发现最后剩下的两盏纸灯因为风吹的缘由,离自己有些远。他拍拍袖子站起身来,准备放完后就快些回去,哪知桥上的视线见他起身没有任何收敛不说,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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