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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对错（第2页）

“好好好……只要你这丫头开心就好……”

女儿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他们都看在眼里，可女儿眼里突如其来的忧郁他们也同样映入了眼帘。

直到后来，她不再出门了，只是遥遥得看着天边的山尖，她什么都没说，他们却似乎看懂了一切。

之后有一日，她突然像是恢复了活力似的，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阿爸阿妈，他不想娶我……可我觉得没什么，每天能见到他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可是，他现在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了。”

“我知道，他不是不爱我，也并非跟那些怕我生不出子嗣的男人一样，怕我无法为他传宗接代才不愿意说爱我，他没说过，但是我都知道。”

“爱是藏不住的，即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溜出来，他不愿意娶我，我不想逼他，可我也忘不了他，更放不下他。”

“我不想再嫁给别人了，那对我不公平，对人家也不公平，更何况，我不想嫁一个只想让我生育子嗣的爱人，那不该是爱情原本的模样。”

“以前我身体羸弱他们不愿娶我，如今我好些了，再来谈婚论嫁的人总让我觉得心里别扭，就好像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被圈养的母牛一样。”

“阿爸阿妈，你们会怪女儿不懂事么？”

“阿爸阿妈，如果我说，我想去高原外面看看，你们会支持我去么？我想去看看，他生长过的地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

她的父亲去找洛桑的那日，刚好是送走了卓玛的那天。

他们托了行商在外的远房亲戚接应照顾卓玛，卓玛从未独自出过远门，又是个姑娘家，无论如何他们也是难以放心的下的，有熟人帮衬，至少好过她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自己摸索，他们也能放心些。

她没有亲自去跟洛桑告别，她也知道自己的决定大胆又任性，即便是去找他，他也未必肯见她，即便见了，按他的性子，怕也不会支持她的决定。

与其不欢而散、尴尬且满是愁绪的别离，倒不如等她彻底放下他、他也能坦然面对她的那天再相见，两人如当初那般，一起相对品茗谈天，大方的谈论过去的心动，自在的聊起各自的经历。

如此想来，连当下都能感受到有朝一日的重逢带来的那几分别样的愉悦似的。

“后来呢？”简不听缓缓开口问。

“后来啊……后来，这大神鹰寺就多了个喇嘛洛桑。”格桑德吉说。

为了平复心里违背“不碰医术”之诺言的愧疚，洛桑将繁芜丛杂、晦涩难懂的佛经记得倒背如流；

为了消耗恢复安静甚至静的可怕的时光，手中的骨雕被他雕得愈精致漂亮。

他留在了这座能眺望到妹妹长眠那江湾的寺庙，留在了这个他心爱的姑娘从小生长的高原，成了后来人人眼中的那个完美的“活佛”洛桑。

只是，他封锁了自己的过去，就像是个普通而又平庸的僧人那般，勤俭节约、布施行善、传授技艺、接济贫苦……

他守着对家人的诺言，没再救治过任何一个人。

像是赎罪似的，因自己辜负对父亲的誓言而有愧，因自己见众生苦却见死不救而有愧，因自己辜负卓玛一片真心而有愧，因没能救得妹妹一命而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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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玛的父亲说得对，他在做事时，的确哪哪儿都缺了些勇气。

甚至他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将自己留在了过去里，而连跨步走出时间洪流的勇气，他都没有。

“你总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善人，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竭尽全力的对旁人施以援手……其实不然，我原本能给他们比钱财更让他们需要的东西，可我太懦弱了，退缩了。”

洛桑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波，就仿佛无论生什么天大的事儿也无关紧要似的，看着格桑德吉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包容宽和，可却与以往高高在上不似凡人的模样格外不同。

那天的他，身上多了些人气儿。

所以洛桑说，一个行业的未来和繁荣，需要的是全体所有人的自律和坚持，可他的衰败，有时候却只需要一个人便足矣；

因为林家便是因为一个卖假药的小作坊而被殃及的同行业“池鱼”。

所以洛桑不为那些他帮助过的人的背弃而难过，甚至早就知道了他们的选择；

因为当年林家一家锒铛入狱之后，那些个受过他们恩德的患者们，连个帮他们说话的都没有，在他出狱后，落井下石的甚至也是那些进过他家普善堂且认出他身份的人。

他早就被背弃过了。

格桑德吉恍然醒悟了什么似的，他突然得知了洛桑眼里那他看不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千帆过尽的平静，是了解人性的通透，是看透生死的祥和，是折磨自身的善良。

拯救世界的人可以有很多，有能力的级英雄也不差他这一个，可唯独他，整日因自己没有拼尽一切而辗转自苦。

在他眼中，连袖手旁观、顺其自然都是一种令人煎熬痛苦的罪恶。

“所以我只能用钱财去弥补心里的缺口和愧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洛桑如此说着，唇角却扬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似乎突然让他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

恍惚间，格桑德吉似乎跨越时空见到了那个在自家院子里教妹妹识草药的翩翩少年。

“如今我也生了病，或许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总有些事是这样，搞不清楚是非对错，怎样选都是罪孽。”

“死对我而言，倒是解脱了……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未来该是光明的宽阔的，做错了事也不可怕，因为没有谁是一辈子都不曾犯过错的，可总不能如我这般，一错再错，蹉跎终生。”

洛桑从不畏惧死亡，甚至期待那天的到来。

若是他有幸亲自面见漫天神佛，他也想问一问，究竟什么是错，什么又是对的，若是祂们是他，又该如何选择，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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