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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等烤肉的空隙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直不吃,眼睛发直,也不说话。
于是用小夹子夹了几片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放进他碗里,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忽然觉得自己眼眶开始发热,立刻站了起来,含糊地说了句:“我去上厕所。”就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周舟和烤肉的姐姐对视了一眼,微微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她并非不知道顾从州出去干什么,平复一下,还是哭了?她很开心有人觉得她不容易,哭倒是不至于,她自己都没哭,别人不至于为她流泪。
多少年了?十年总有了吧,她好像一次也没有哭过。记忆里上一次哭还是因为杜肃和周鸿英吵架,动起手来了,结束后杜肃摔门而出,她饿了,出来拉着周鸿英的衣袖要吃的,周鸿英看着越发火大,拎着她狠狠打了一顿,她哭得几乎要背过去。
再后来,杜肃死了,周鸿英偶尔还是会把火发在她身上,或揪一下,或掐一下,或扇一个耳光,但她再也没哭过。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回想起来,她也只是微微一笑。
盘子里的肉堆得老高,她让服务员不用烤了。10来分钟后,顾从州回来了,端着两杯柠檬水,面色不变地回来了。
周舟指了指盘子:“快吃啊,吃完我们走了。”
顾从州说好,坐下来拿了几片生菜。知道她在等,已经尽量加快速度。在周舟眼里还是很慢,心里感叹:有钱人家就是习惯好,吃饭都细嚼慢咽的。
她端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看着他吃。
窗外正对着一排椅子,有逛商场逛累了的人坐在那里休息,有一个人隔着窗子望进来,像两个月前她隔着窗子望顾从州一家一样。隔着窗子看出去,花坛和椅子尽收眼底。
她忽然问:“那天,我坐在外面,你看见我了对吗?”
顾从州抬头,“……嗯,你坐在花坛上弯着腰,我以为你在哭。一看你手里拿着三个甜筒壳子,原来是冰得胃痛。”
她把玻璃杯放下,嗤了一声:“这也不是你拿常温柠檬水过来的理由。”
常温柠檬水,是人喝的吗?
他放下碗筷,拿了张湿巾擦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知道吗,胃是情绪器官。”
她轻哼了一声,感受着腹部轻微的痉挛,没有和他犟。
回去的路上还是一样,背一大包书,左手挎一个大纸袋,里面装一大袋零食,酸角糕、鸡蛋糕、巧克力,顾从州拿了一袋吐司当早餐,其他全给了她。
晚上有些冷,他体型大,把前面挡住了,但冷风还是见缝插针往领口里钻。她往前坐了一点,抱住他的腰,缩在他背上。
顾从州问:“去哪。”
她说:“一直走就好了。”
天快黑了,晚霞把半边天都映成粉红色,他们行驶在大道上,任由风声呼啸在耳边,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乱逛。往左也可以,往右也可以,总之一直走就好了。
越走天越黑,云从浅粉变成深粉,再变成橘粉,天也从浅蓝变成深蓝,再变成黛蓝,最后通通隐入黑夜。
顾从州看着劲瘦,其实背很宽,肌肉也厚实,她悄悄解了头盔,把头靠在他的背上,左耳是簌簌的风声,右耳是他有节律鼓动着的心跳。
原来顾从州喜欢骑行真的不是装。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她想。
他们绕城一周,最终还是回到那个熟悉的路口,竟然觉得不太习惯,好像刚才的旅途忽然变得遥远,她也从短暂的梦境中回到现实。
她跳下车来,顾从州问:“什么感觉?”
她拉了拉快要退到膝盖上的裤管,双脚用力地在地上跺了跺,才说:“……屁股麻了。”
他一听就笑了,他才麻了,全身都麻了。
这周末玩得太疯,补觉补得太狠,卷子一张没写。周一早上六点钟她就准时在教室飞速写完4张卷子,七点整还能跑出去买个馒头和豆浆。
站在路边吃完了,公交车刚好到站。顾从州从车上下来,嘴里叼着一片吐司,一只手飞速在手机上敲打,发了几条短信。忽然瞥见眼前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他抬头看清来人,发送键也没按,就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你妈?”他们一并排走进学校,周舟问。
“你怎么知道?”
她笑笑,指了指他的手机,“我记得周末纪文心要来跟你培养感情来着。”
周六他们在市里玩,都从家门口过了,愣是没把这事想起来。纪文心乐得他不来,自己一个人在南城走走逛逛。
和周舟在一起的时候,他没看过手机一眼。把她送回家,自己再回到住处时已经半夜一点过了,倒了杯酒放了点音乐,心情颇好地自己玩了会儿,手机没电了也没充,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不出意外地被黎女士短信、电话轮番轰炸,骂到今天。
他重新把手机拿出来,解了锁示意周舟看,“你瞧瞧,几十条短信,全是骂我的,我都没敢回。”
周舟看着他翘起的嘴角,“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开心的?”
他笑容更大,黎女士说纪文心的妈妈脸都绿了,并扬言下次不来了。
他把手机收了的前一秒,黎女士又来一条短信,她瞥了一眼,忽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吓一跳。
顾从州手一抖,手机都差点没捏住。
他们都看见了,短信上说:【你喜欢谁都行,除了那个周舟,不可以。】
那个周舟。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被冠上这样一个代词,好像她和他们是站在对立面,他们是“这”,她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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