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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昂半天没说出话,直至缓过神来气愤地反问,“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她是你的什么人?她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知道她在哪里?我为什么?”歇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即使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我这里不是你的情报机构,总统先生。”
亚历士觉得脑边似在狂轰滥炸。他一向怕和这个人打交道,但以往最厌烦的情况加起来也不及此刻的一成。“英利昂,我认真问你,如果玫瑰是去找你,和你在一起,我只要你这一句话。如果她不在你那里,那么我请你帮我找她。”
“你认真,难道我是玩的?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忙吗?我在开一个很紧急的会议,之后还有天知道多少会议。我的父亲和妹妹都在罗马,罗马地震了你难道不知道。我都没有时间去一趟。这时候你打电话来,让我帮你找玫瑰。你知道我多久没和她见面了吗?我根本不关心她在哪里,我都忘了我和她整整一年零六个月没见面了。”利昂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语速越来越慢,手心的汗水不可控制地渗出,他几乎拿不住电话了,“你是说……玫瑰来了意大利?”
“她的朋友说,她去了罗马。而后发生地震,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开哪家的玩笑!”这话冲口而出,利昂对着电话那边说,“愚人节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亚历士。”
这不是真的。利昂死死地抓住电话,电话一劲儿往下滑。这是一个多么拙劣的玩笑啊。不不,也许是试探,他们在试探他是否还爱着她。定是如此。
“我已经到罗马了,”亚历士艰难地说,“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第一手资料,比如死伤者名单。”
死伤者名单。
利昂挂断电话,忽然觉得自己特别虚伪。他一直说自己很难过,这么严重的地震,死伤那么多人。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觉得,难过。说难过尚不是很确切,或者他只是无助。
不知道怎么办,什么都办不了。亚历士说什么?要找到玫瑰,还有死伤者名单。是的,是的,是的。玫瑰。
飞车前往罗马的路上,利昂想到有一次他同玫瑰谈论生死,玫瑰说死后要把遗体捐献出来。想到这个,利昂恨不得打自己几拳。为什么要想这些,玫瑰不会死的。罗马并不是震中,也许仅仅是通信网络坏掉了。玫瑰说过,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轻易再有第二次。玫瑰是不会死的。他们说好的,他们要在威尼斯的雨中跳舞,他们还要去看伊瓜苏大瀑布,他们要去那些陌生而热闹的地方,去五月广场散步,去香港的中环铜锣湾。那些说好的事他们都还没有做,她怎么可以死。
如果玫瑰死了……利昂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全身冰冷,从未有过的虚空。即使玫瑰一次又一次去莱斯礼身边,他最恨她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她死掉。她是不能死的。否则他要怎么办呢?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景色不断倒退,风打在玻璃上,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空气。利昂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恐惧。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么繁华,但是如果玫瑰离开了,他就什么都不剩了。如此的寂寞。
即使她不在他身边,但只要她还活着,这个世界就还是值得活下去的。只要她还活着。
亚历士非常讨厌英利昂。通常他都不会讨厌某人,不值得在恨上面花费力气。而且一个人再差,总有他的好处,做人应当着眼别人的好处。但他对英利昂已经到了没办法忍受的程度。
他觉得他就是从内到外地讨厌这个人。在等英利昂消息的时候,亚历士逐条想这个人的缺点,事实上他必须想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首先这个人非常主观,刚愎自用。认真本来是好事,但英利昂的认真没有建立在一个正确的基础上。如果整个人生观都是乱七八糟的,他的初衷再好结果也不会好。英利昂就是这样,他对很多事的判断根本就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础上。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人幼稚。就像一个孩子,非此即彼,你死我活,他的整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其实人生哪有那么简单呢?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不但主观和幼稚,还非常冲动,暴躁易怒。在接受别人的解释之前,他早已做了很多事把事态搞到不可收拾。
亚历士经常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存在偏见,转而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他也曾试图接纳英利昂这个人,在香格里拉酒店,他觉得英利昂成熟了稳重了像个男人了,所以他把玫瑰的地址给了英利昂。他没想到会后悔得那么快,次日就看见英利昂抱着另一个妖娆女子。英利昂终究另娶,把玫瑰弃绝得那么深。
亚历士一直在后悔。他原本不该把玫瑰让给利昂的。
利昂找到亚历士住的宾馆,看见亚历士正在独自饮苦酒,瓶子杯子乱七八糟堆了一桌。利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亚历士,一时说不出话,指着那些空酒瓶说了声“哈……”
亚历士看了看利昂,不动声色地说,“如果玫瑰真的出事,你就是我的敌人。”
“这是宣战吗?”利昂看着那道眼神,亚历士的眼神冰凉。利昂在对面坐下来,慢慢地说,“你爱她,是不是?”
那年在香格里拉,利昂也这样问过,他没有给出回答。亚历士一直把自己的感情保护得那么好,他自认没有必要对任何人作出交代,他亦不知如何交代。今次利昂又问出这句话,这样的时候。亚历士握着酒瓶,想了又想,自嘲说,“就算是我,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女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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