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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他是那种高傲到不可能被人攥在手里的人，是那种高傲到不可能被任何东西绊住了脚步的人。

而现在，他在这里。

他在他的面前坍塌、破碎。而克拉克只能看着这样的他。

他怎么不可能不为此流泪。明明已经经历过死亡，已经见证过生物所能经历的最深的恐怖和最难以逃避的恐惧的他。

但是不能流泪，因为知道这只会更加地让布鲁斯心伤的克拉克只是微微地闭上了他的眼。

“你不是他，等一下。”在克拉克闭着眼感到药力的消逝，他将要醒来之前，他只是突然听到布鲁斯在那一刻狂乱地说，“你就是他。我忘不掉的，那个眼神，只有他才能够露出的那个眼神。你就是克拉克。”他试图勒紧了他，他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摇晃着他，但是克拉克只是闭着眼睛，因为感受到了太多的痛苦，如此多的痛苦而不愿再睁眼去看。他没有办法再去看了。他感到自己应该再努力一点，应该再努力遮掩一点。因为不然明天早上他从自己的床上醒来，他绝对要为该如何面对明天的布鲁斯感到不安，感到坐立难安的焦虑还有耻辱。

但是他做不到这个。

他意识到自己的心很痛，是那种在布鲁斯给予他的那一半灵魂之外，他自己剩余的部分在他的面前一瓣一瓣地破碎了，它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拼合好了那样的很痛很痛。

超人曾经经历过死亡的痛苦，他曾经经历过死亡却又复活后对所有可能让他联想起死的痛苦的事物都会感到回避的深深的恐惧，他曾经经历过感觉所有的事情都在一路往前——只有自己被抛下了的深深的困惑。

但是那时，他有布鲁斯。

或者就算他没有布鲁斯，他也总是可以把那些碎掉的东西重新拼起来的，他总是能够把它们重新拼起来的。因为生活无非就是把碎掉的东西一次次拼好，让受过伤的东西一次次重新愈合的那样的过程。

但是这一次。

克拉克觉得他的心甚至比他将要死亡的那一刻来得更痛。

他闭着眼切断了在那一刻他与布鲁斯梦的链接。

无所畏惧，从来不知道退缩为何物的超人在那种强烈的痛苦面前终于无法忍受地偷偷地溜走了。

或许没有溜走会让这一切看起来好一些吗？

克拉克其实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觉得倘若他在那个时候对着那样的布鲁斯再多看一眼。

他那连死亡都没能留住过一次的心就会在那个时候破败。

而他本人也会在这个过程里悄悄沉没。

他们之后第一次的遇见是在联盟的例行会议上。当克拉克坐在那里准备工作时，他意识到布鲁斯递给了自己一份开会用的材料。当他将它递给他时，他的动作看起来跟将它递给其他人一样，寻常的别无二致。反倒是克拉克，当他看到布鲁斯递给自己的这份东西，当他看到布鲁斯那覆着深色的手甲——跟那天梦里早些时候，他拥抱自己所穿的铠甲一模一样的臂甲时，他感觉到一种微微的失神。

“你的材料。”布鲁斯冷淡地说。

“哦。”克拉克说，“啊，抱歉。”他原本担心自己会发出什么更加破碎的声音，但是事实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就像是在那一刻甚至都不再属于了他一样的，带着一种正常到了极致的怪腔怪调。“一定是走神。”

他可以想象曾经的蝙蝠侠可以就次想出几千个笑话，甚至就在克拉克这一次死掉之前，在他们好不容易掩饰住了所有死亡的过去，假装他们又一次笑着成为了寻常的克拉克和布鲁斯的那时，他都可以在那里，笑着对克拉克的回答打一万个趣。

当然，他们也有很多的话可以说，他们也有很多的话好说。他们可能会就克拉克竟然敢未经布鲁斯允许潜入他的梦境（但是他真的很担心他！）这件事大吵一百个回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布鲁斯就像是根本没听见，没注意，这无所谓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拉开克拉克旁边的座椅，像是完全没有任何芥蒂——没有任何他需要考虑的更加私人的反应一样地坐在克拉克的边上。

他曾经以为那是布鲁斯不想让超人再一次地伤自己的心了，他不想在和超人做朋友了，因为他总是一次一次地死亡后所采取的，一种希望超人能自己识趣，让他记得滚远一点的冷漠的态度。

而现在，他意识到事实恰恰相反。

“他”在每晚布鲁斯的梦境中等他。

他在每个晚上都望着布鲁斯，向他施以一个人所能想象的最大的对于自己的折磨。

“……我有事对你说。”于是，在克拉克也转过椅子，宣布会议正式开始之前，他听到自己在那里轻轻耳语地向他请求说。“布鲁斯，我有事……”

“我知道了。”而布鲁斯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桌上的那几份材料，用一旁的笔简单地在他们将要第一份浏览的材料的页码上画了个圈，异常平静地回答他道。“工作，超人，做你的事。”

他没有对他说不好，不要，那不可以。而说不定那才是更好的一个反应，因为这意味着布鲁斯还有心情，还有那个兴致跟克拉克生他个人的气。因为布鲁斯就是那样的人，他不生气。不是说他真的没有寻常人的反应，而是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发现没有必要，然后他就冷漠地关上自己情绪的接口，像是机器一样处理所有围绕着他的那些问题。

他不生气，那才是真正让人恐惧的回应。

他不再把超人视为一个他可以表露情绪，他值得表露情绪的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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