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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临益张了张嘴,没有开口。
他原本的计策,是将袁光政绳之以法,但牵扯到郑年蕴身上,袁光政往后抄家灭族的重刑,令他不得不重做打算。
倘若郑年蕴知晓内情,她必然宁死也要袁光政伏法,所以,他不能说。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答案,郑年蕴走入内室,拿出一个雕琢精巧的方盒,当着郑临益的面打开。
里面是一只颇为粗糙、有了年头的毫笔,既辱没了那巧夺天工的方盒,也比郑临益如今使用的不知低廉多少。
郑年蕴拿起那毫笔,两手用力将其弯折,“啪”一声,笔身断成两截。
郑临益垂首看着那支断笔,少年时的往事历历在目。
十多年前,从他察觉爹娘有将妹妹出卖于人的念头后,他就时时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她?郑年蕴今年才八岁,你要她扔到哪儿去!只要我念一日书,就不会让她失学;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短了她的。有我在,你们休想把她带走!”
向来和顺的他把更幼小的妹妹护在身后,第一次急赤白脸地与爹娘争吵。
家中穷苦,他小小年纪就顶着烈日、抵着寒风雨雪跟人上山采药,挣来的那丁点钱没想过买零嘴吃,全给了家里,只求他们不要将郑年蕴抛弃,妹妹上不了学堂,他就一撇一捺带着她识文断字。
郑临益永远记得那日,他在山上看见了一簇小花,知道小丫头一定会喜欢。为了给郑年蕴编个漂亮的花环,他不过耽搁了半个时辰回家,便就此与还不满十岁的胞妹分离。
“愿以此物,寄思与汝,”看起来苍白孱弱的郑年蕴握着毫笔,弯折的动作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哥哥,每次等不到你下课,我就照你说的,用这根笔写字,这样就仿佛你依然在陪着我,但我想,我现在不需要它了。”
“因为我没有哥哥了。”
郑年蕴手一松,断笔落地,那十年如一日的思念,就像她面上连成线的泪珠,被她悄无声息地抹去。
动心
“郑大人,也许你与郑娘子真正在乎的,只是彼此。”沈缇意听过这跌宕起伏的经过却道。
“什、什么?”郑临益倏然抬目,凝视沈缇意的眼神惊疑不定。
随着沈缇意话音落下,堂中暗处霎时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郑年蕴。
“哥,我都听见了,”郑年蕴道。
“可是放袁光政茍活,才是对我最大的亏欠。”她明面上与兄长断绝情谊,暗里却从不间断地差人关注郑临益的去向。
这对兄妹真是谁也放不下谁。
可怜人沈缇意有些慨然,不过转瞬之间,她又将这些心绪压下,当前不是伤怀的时候。
“此事的确棘手,但也不是没有转机。”
沈缇意此话一出,郑氏兄妹皆凝神静听。
“古语有云:‘将功补过’,伪造书契一事我会秉公办理,郑大人若肯奉上手握的罪证,便是告发有功,袁光政必然伏法。”
紧接着,沈缇意又同郑年蕴道:“依照大梁律,受财典雇妻女与人者应勒令离异,夫人与袁光政的亲事,本就是无效之举。”
郑临益闻言稍加思索,片刻后便有了定夺,携着胞妹一齐对沈缇意行了一礼,神情由悲转喜:“我兄妹二人谢过公主提点!来日若有郑某人能答谢公主的地方,当万死不辞。”
夜深人静,公主府书房的灯还未熄。
沈缇意揉捏着眉心,有几分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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