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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李斯这话,蔡黍拿在右手中的筷子刚夹起碗里的兔肉瞬间惊得掉落进了碗里,李粟也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而后立刻将端在手中的陶碗重重地放在石案上,出声训斥道:
“斯!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好不容易才当上了粮仓内写文书的体面人,不用像我们这般在田地中顶着太阳地刨食了,你不好好做小吏,想着折腾什么呢?”
“阿姊,我,我不想要做厕中鼠,我想要看看仓中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李斯不由攥紧身侧的两只手,出声开口道。
“阿舅,什么是仓中鼠?什么是厕中鼠啊?”
小外甥女满脸困惑的奶声询问。
她的哥哥则抱着手中的陶碗哈哈大笑:
“妹妹!你真笨!仓中鼠就是住在粮仓内的老鼠,厕中鼠就是住在茅厕内的老鼠啊!”
“你们俩给我闭嘴!别添乱了!”
李粟这个虎妈伸手在石案上重重一拍,吓得兄妹俩忙互相瞧了一眼,乖乖的缩了缩脖子继续吃饭。
“哎呀,粟,你别急着生气嘛,你先听听斯怎么说。”
蔡黍用右手肘轻轻捅了捅妻子的胳膊,小声劝道。
“说什么说!你也给我闭嘴!”
李粟和李斯相差十六岁,父亲走的早,母亲中年生子身子也不太好,李斯与其说是她的弟弟,不如说是她半个儿子。
两家离得近。
出嫁前,她的父母在田地中忙活,她就用麻布将弟弟缠在背上,背着弟弟,在家中舂米。
弟弟四岁,没了父亲,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出嫁三年的她忍着婆母和妯娌的冷眼,帮衬着家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的寡母和幼弟。
眼看着娘家的弟弟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能给她撑腰了,听听她弟弟这是在说什么乱七八糟“自断前程”的混账话!
这怪不得李粟,她活到年近四十连小小的上蔡都没有出去过,她只能看到这片土地,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在她看来,上蔡小吏就是当地最好、最稳妥的差事了。
想起已经去世的父母,李粟眼睛泛红地出声道:
“斯,你小时候聪明,两三岁大点就会拿着树枝在地上模仿着人家食肆布幌子上的字,在地上写写画画,族老瞧见了,觉得你是个读书的料子就让你进了族学读书,你是咱们家这么多年才出现的出息人,安安分分的在上蔡做官不好吗?”
“你的俸禄阿姊都帮你攒着呢就准备等春耕结束了,拖媒人给你介绍个好姑娘,阿母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看着你娶妻生
子,阿姊也希望你能早日安家定下来,快别说傻话了。”
李斯神情黯淡的垂下眼睛。
蔡黍见状遂咳嗽两声,开口打圆场道:
“行了,行了,先吃晚饭吧,要不待会儿饭菜就凉了,天也要完全黑了。”
“斯,你今晚在这儿住,咱们俩好好聊一聊。”
李粟听到这话,冷着脸端起陶碗,用筷子夹着饭菜吃了起来。
俩孩子也默不吭声地用筷子和木勺子往嘴里扒饭,他们俩年纪虽小,却也听懂大人们说的事情了:他们俩唯一的小舅舅想要离开家了。
原本和乐的氛围因为这场变故被搅和没了。
用罢晚膳后,李斯被一家四口拉着留下来一起住。
夜幕降临,他枕着麦壳子做的枕头,躺在黄土垒成的床榻上,盖着外表是麻布,内芯是稻草垫子的被子,辗转反侧。
“斯,你睡了吗?”
门外突然响起了姐夫如蚊蝇振翅的低声。
“没睡呢。”
李斯忙起身前去开门,蔡黍护着手中亮如黄豆的油灯进入小屋子内,瞧着小舅子笑道:
“怎么?还在生你阿姊的气呢?”
李斯跪坐在草席上摇头苦笑道:
“姐夫,你在胡说什么呢?阿姊待我如母,我感激还来不及,哪敢生阿姊的气呢?”
站在门外的李粟闻言眼睛都不由红了。
“说说吧,你怎么突然不想做小吏了?”
蔡黍在小舅子面前的草席上跪坐下,满脸困惑地出声询问道。
李斯垂着脑袋,声音闷闷地说道:
“姐夫,我们两家以前在蔡国时都是显赫贵族,如今沦为这般清贫的庶民之家,我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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