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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江蒙冷不丁插话。
裴预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寡女孤男,她竟要共处一室,世间怎会有如此寡廉鲜耻之女子?!她无所谓,可裴预却不能让自己的清誉被毁,毕竟他还没有娶亲。更何况他还打算晚上悄悄溜走,所以坚决要两间房。
只不过他的坚决没什么用罢了。
店小二瘦削长脸,满脸堆笑,领着他们上楼。裴预心如死灰如赴刑场,登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到了二楼最里头一间,便是“天字一号”。进了去,里面还算宽敞,虽然有股尘土味儿,但起码不太脏。
裴预掩着鼻子打量一圈,指挥着小二将桌子、床都再擦一遍,便让他下去送餐食上来。
门一关,江蒙便指责起他来,说他不该露财,会遭人惦记。
裴预大为震撼:他露什么财了?区区一百七十两,算什么“财”?他知道江蒙的打算:这人就是想最后多剩点银子,所以路上能抠则抠。不想花钱住客栈,又嫌好房间贵,所以又是怪他露财,又是编出什么黑店的故事来唬他。他听她一本正经地在那儿说什么黑店劫杀过往行人,夺了人财物,又把人弄死了割肉,大块好肉当黄牛肉卖,碎的边角料就剁了做人肉包子。
裴预把筷子重重一放。他这正吃饭呢,桌上好几盘红彤彤的肉菜,他都下不去筷了。
江蒙坐在窗边,也不吃饭,也不喝茶,就揪着她在京城买的干馍,一面吃一面往下看:他们的车马栓在底下草棚子里。
“你能不能别说了,”裴预道,“那都是话本里唬人的故事,你还真把它当真了?”
江蒙扭过头来,“你觉得都是假的?”她目光一闪,闷闷地说完,就沉默了。
她不再多发一言,那副反应倒搞得裴预心里发毛,问了一句:“你不会真吃过人肉吧?”话问出去江蒙也不回答,也坚决不吃那桌东西,搞得裴预惴惴难安,食欲全无,吃了几口就让小二把饭菜撤了下去。等到洗澡的时候,他心里仍然毛毛的:这刁民,不会真吃过人肉吧?
洗完穿好衣服从屏风转出来一看,江蒙已经坐在床上脱袜子了。
裴预脑中“轰”的一声,什么人不人肉不肉的全忘了:“你做什么?!”
“上床睡觉啊。”江蒙理所当然。
裴预气的冒烟:“你沐浴了么?!”
不对,就算她洗了澡也不能上他的床,跟这种粗人同床共枕,光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等江蒙拧着头发嘟嘟囔囔“真麻烦”从屏风后转出来后,裴预端坐床上,尽管双手被江蒙在沐浴前绑的严严实实,仍然一副万夫莫开的气势:“你不能睡在床上。你打地铺吧。”
江蒙愣住:“凭啥?”
她只穿着一身粗布里衣,身体的轮廓便比白天清晰,两条有力修长的腿行走时,裤子便绷出大腿浑圆饱满的线条。轻浮。裴预别过脸:“因为我……我这可是,龙床!”
陛下:臣之忠心,天日昭昭,狂悖之言,实属无奈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绝非臣本心,望陛下宽恕则个……
裴预在心里给皇上扣了几个响头,继续道:“你一介平民,敢上龙床,就是僭越!”
江蒙脸一沉:“你敢骂我?!”
“我何时骂你了?”裴预莫名其妙。
“贱……什么玩意儿的,不是骂人?”
哦,他忘了这就是一文盲粗人,这辈子估计没听过这么有文化的词儿。裴预跟她好好解释了一通,江蒙总算了然:“就是说你睡的地儿,咱就不能睡,睡了就是有罪,得杀头。”
“然也。”
“什么鸟规矩。不听。”江蒙一屁股坐到床沿,“往里头去点儿。”
“不行!”
“又咋了?”江蒙显得很不耐烦了。
裴预憋了半天,脸都要憋红了:“男女同床,会生小孩的,你不知道么?”
他也真是拼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他自然知道生子不是那么简单,只是想唬住江蒙。谁知江蒙脸色如常:“嗐,瞎说,得〇〇才会。”
一个裴预从未听过的直白的、粗鄙的词蹦了出来,他呆掉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
“没听懂?就是xx的意思。”江蒙解释,“我们村人家成亲的时候我们都观过礼,你没看过?”
裴预听说过,在一些民智未开之地,新人成婚时会在同村人旁观下圆房,一旁宗族老人借此向年轻人教导生育之事,和野蛮人无异。他在听说这种事时,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野蛮人就在他面前!
裴预使劲儿往床里侧缩,整个人几乎贴到墙上。如果可以,他倒愿意跟个壁虎一样巴到墙上不下来,也不想跟她同一张床。好在她还不算太丧心病狂,分了两床被子,不至于让他跟她贴背而眠。
想象了下跟江蒙脊背抵着脊背的画面,裴预汗毛直立。
背后传来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那刁民已然睡着了。裴预心中一喜,摸黑把手伸出被窝,顾不上腌臜,张口咬住手腕上的麻绳,想解开绳子逃跑。但江蒙绑的时候就没打算解开,走时用刀割开就行,所以系的是一个死紧的死结。裴预忙活到半夜,也没能弄开。
他黑着脸吐出绳子,又生气又嫌弃,嫌弃自己的口水。
细密的雨声中,忽然“吱呀”一声响。
裴预一皱眉,虽然轻微,但他听见了,那是门开的声音。临睡前,江蒙把他们带的那两个大木箱堵在了门后,防的就是有人夜里进来。可现在没有箱子移动的声音,怎么……
裴预想转个身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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