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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是越说越有兴致,唇边笑意越来越盛,只是周身气质却阴沉难辨,偶尔视线落在谢渊玉身上,眸中黏稠幽冷。
谢渊玉指腹按上匕首,手指微微一动,削了一片烤好的兔肉送到楼津面前:“做不来一心二用骑驴找马之事。”
楼津张口吞下兔肉,表皮已经被烤的酥脆,牙齿一用力便嚼的咯嘣咯嘣响,他用犬齿咬碎碾磨,把那一口兔肉嚼到了极致,然后喉结一滚吞了下去。
他的兴致被扰,方才轻松愉悦之感一扫而空,取而带之的是一种阴郁暗沉的心思。
诚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爱谢渊玉,他对于对方的心思更像是见了一个极其合心意的宝物,谢渊玉大抵也是如此,在他们这般明上和谐的相处之下都有所图有所谋划,但当今日郡主来说媒,这种表面平和实则内里暗涌的层面被无意间划破了一道口子,这使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谢渊玉。
家室,望州谢家虽然走下坡路,但到底瘦死骆驼比马大,称得上望族之后。面容,不过分凌厉也不柔和,恰到好处的俊逸,符合世人一贯对男子的审美。礼仪气度也是无可挑剔,浑身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他不得不承认,谢渊玉是个香饽饽,而这个香饽饽自己还没啃两口就被身边人窥视,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莫名的不爽。
楼津用舌尖磨了磨尖尖的牙齿,目光晦暗地掠一眼,神情溢出些冰冷来。
谢哲睿悄么地看一眼楼津,只觉得三殿下看自家哥哥的眼神像是盯着肉的狼,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十分害怕三殿下把自家哥哥咬一口,他又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哥哥,谢渊玉仿佛没有察觉到楼津的视线,冲谢哲睿露出一个安抚性笑容,又慢条斯理地翻了翻鹿肉,给两人各自分了一块:“吃吧。”
他亦给自己分了一块,油脂在口腔中爆开,充盈的汁水炸裂,饱满紧实的口感让他轻轻眯了眯眼。
谢渊玉想,是时候该开荤了。
贴在铁板上的肉片滋滋冒油,有焦褐色出现,透明油脂忽然爆开飞溅,二皇子楼河偏头避开,一小滴油还是飞溅到衣领上,身边侍女来擦,他猛地推开,碟碗相触,撞出一声脆响。
楼河面色涌着几抹怒意:“宫中当差的惯会踩低捧高,给我只送了一条鹿腿过来,假以时日,还有本殿下一口吃的吗?”他眼中泛着冷意:“此次春蒐老三却是大出风头,难道我就没有劳力吗?!”
一道身影缓缓行至帐内:“殿下莫气。”腔调还有几分怪异。
楼河瞳孔一缩,忙挥手让身边侍从离开,他语气谨慎:“青天白日,你来我帐中做什么?”
那人一笑,露出迥异于大楚的面孔:“殿下莫怕,小的倒是有一计可解殿下之忧。”
楼河目光仍旧谨慎,不肯有丝毫放松:“何计?”
那人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意有所指:“快要立夏,今年是个多雨之季。”
楼河呼吸一沉,喉结不由自主地一滚,目露凶光:“劳民伤财之计也敢入本殿下耳中,来人拿下!”
一柄宝剑就放在身侧,他腕上翻转拿入手中,剑尖却微微垂地。
那人一笑:“殿下是仁善之辈,自可成流芳百世的明君,若是能及时疏散百姓,再减税济粮,又有何事?这分明是功劳一件,届时河东哪个会不知殿下之名,大楚的百姓谁人不赞?”
楼河胸腔之物一下一下跳动着,他喉咙发紧,目光牢牢地盯住眼前人,从牙缝里挤出字眼:“出去!”
那人倒也不勉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帐内,徒留下深渊一般的死寂。
安静。
安静到只有鹿肉烤焦的声音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胸腔内鼓膜一下一下震动,连带着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震动,楼河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发黑蜷缩的鹿肉,直盯的眼睛酸胀发痛蜇疼,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他才发现直睫毛上的汗水滴落到眼中。
像是天火全部涌入他双眼中,他急促又毫无目的地寻找另一件事物,他看到了赏赐的绫罗绸缎,柔软单薄的布料在轻飘飘地晃荡着,没有一丝着落,缎面上也有银线织就的暗纹,但这点纤弱微薄的光亮远不及那颗闪闪发光的黄金树,只能无可奈何地随着日渐稀薄的光线归于岑寂暗沉,仿佛变成了一匹毫不起眼的粗布。
楼河看的眼睛酸疼,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又淌入眼中,他重重地闭了闭眼睛,又调动骨骼肌理狠狠地喘了一口气。
就先苦一苦百姓。
他一定会补偿。
是夜,月明星稀。
院中两人对饮,佳肴与美酒呈上,酒香袭来,沉醉而醺人。
楼津懒懒散散地把玩着金樽:“谢公子倒是胆子大,今夜还敢与我对饮。”
谢渊玉一笑,他眸中带上几分醺然,似醉非醉的神情:“难不成殿下又想强了我?”他扫一眼桌上佳肴,语气温和:“下药,迷奸?”
楼津目光暗暗:“莫不是谢公子觉得我不舍得?”他唇边一抹怪异笑容,似乎带着微妙的怜悯:“那你倒是信任我。”
谢渊玉微笑,温声和煦:“我对殿下的品性不抱期望。”
他指尖蘸了酒意,手指在案几上留下两抹水痕,闲聊一般开口:“桃花醉,加了烈性之物,平常喝三杯便心神燥热,前朝宫中常用此物助兴。”
楼津目光微澜,他舔了舔唇,目光似乎能撕碎衣衫:“知道还喝了下去,这回学会半推半就了?”
谢渊玉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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