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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用袖口抹了抹眼泪,道:“对了,除了一身臭汗的兵老爷外,还有顾小将军和王先生。”
江月心有些纳闷,爹干嘛特地把阿镜挑出来说?顾镜可不就是一身臭汗的兵老爷么?
江父哭得越发呜咽了,一点儿都没有年轻时驰骋疆场的模样。江亭风见不得江父眼泪成河的模样,见江父哭的歪七扭八,江亭风也生气了。
他生的凶悍,平素里看起来就像是一直在生气的模样。要区分江亭风是不是真的生气,只要看一件事——他一旦真真正正地生气了,就会喊江月心“四四”。
没错,他甚少喊这个昵称,唯有难得生气的时候,才会这么喊。
“四四。”江亭风对月心道,“哥哥不留在家里吃饭了,今晚就赶回鹤望原去。你要照顾好自己。”
江月心听到那句“四四”,陡然吓了一跳。想到哥哥生气时的可怖模样,不由有些小怕。她压低了声,答道:“唉,好,你路上小心,帮我问褚姨姨好。”
江亭风说罢,挺着脊背,一声不吭地去牵马了。周大嫂子见他去马厩,还纳闷极了,远远喊道:“少爷不留下来吃饭哇?难得回来一趟,筷子都加好了。”
江亭风不答,只自顾自地走了。
周大嫂子见状,知道是父子俩又在闹别扭,也不好劝。她叹一口气,竖了手掌念叨:“观世音菩萨无量劫来,可让他两人别闹了。”
江父见儿子走了,还是委屈,可到底不能和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过不去,擦擦眼泪去吃饭了。
饭桌上,一想到儿女的婚事,江父就长吁短叹个不停。江月心有些不忍,遂劝道:“爹,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的男人,当然是我自个儿来找。”
江父瞧她一眼,继续长吁短叹。
江月心无法,硬着头皮劝道:“你放心,我将来定然找个比谢宁好数十倍的男人。”
江父探口气,摇摇头。他夹一筷子肉,拿筷尖剔去了肥肉,把瘦肉搁到江月心碗里头,说道:“到底年岁小,不知世事不易。来,吃这个,不腻,还管饿。”
江家的夜晚,就这般过去了。
***
第二日,江月心到了营房,去见了顾镜。
前一日,几人阴差阳错地发现了大燕探子的行踪,顺藤摸瓜,发现那几个探子都藏入了城中一家名叫“入春楼”的青楼之中。
今日,江月心和顾镜打算悄悄潜入,去入春楼之中探一个究竟。
临行前,顾镜道:“要不要带上王先生?”
江月心微怒:“那是青楼,叫王先生干嘛?”
顾镜挑眉:“所以你就喊上我?”
江月心理直气壮:“我俩都是一身臭汗的兵老爷,去去这等烟花之地也无妨。但王先生和我们可不一样,他君子翩翩,不能去那种地方。”
一身臭汗的兵老爷顾镜:……
二人打算借着武功,悄悄潜入、悄悄搜寻,绝不打草惊蛇,因此只做了利索打扮。待他二人离开后,角屋的屋檐下便慢慢踏出一个人来,原是王延身旁的书童,王六。
他见顾镜与江月心走远了,便回了王延的营房处。一撩帘,王六便见到自家公子坐在桌案后,修长手里擎一支青毫笔,在纸上仔细描摹着什么。眉眼低垂,一眨不眨,似在细画着什么不可多得的昆仑风色。
王六知悉自家主子的性子,公子与书画为伍时是决不能打扰的。于是,他便安生在旁边候着,一点儿声响都不露。
王延细画了许久,觉着眼睛有些累,这才堪堪放下了笔。纸上已勾勒出了一道仕女身影,衣裾曳玉、广袖流云,手持一柄小绢扇,立于秋月之下。
画韵虽好,只可惜五官之处还未着笔,只堪堪描了一道秀丽眉峰。
王六见他停了笔,这才说道:“公子,小郎将与顾小将军一道去入春楼探查情报了。”
“不早与我说?”王延搁了笔,微阖眸,“那入春楼是段家名下产业。若是遇到了段千刀,她怕是讨不得好。”顿了顿,他嘱咐道,“王六,你叫几个人悄悄一路紧跟着,不要惊动她。若出了什么事,回来告诉我。”
王六应了声是,便想告退。
可未走几步,王六便又被王延喊住了。
“……罢了,罢了。”王延瞧一眼那副未完的画,叹道,“我与她非亲非故,何必对她如此上心?王六,你不必去了,留着。”
“哎,是,那小的就不去了。”王六答得恭恭敬敬。
王延重执了笔,没一会儿,又转头对王六道:“算了,你还是去吧。”
王六纳闷了一下,还是老实道:“是,小的这就去。”
这一回,王六踏出了房门,又听到了自家主子沉稳温和的唤声:“王六,回来,还是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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