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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皲裂,短短几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又无可奈何,干叹了一口气,领着师弟去外间写方子抓药。
熬好了药,长廷端着送进屋内。
卫凛抬眸见他进来,顿了顿,咳嗽道:“你可知错?”
长廷闻言放下药碗,直接跪了下去,垂头自责道:“属下知错。”
“何错?”
长廷眼眶微红,懊悔不已:“都怪我沉不住气,急着扔了两枚飞镖出去,否则主子也不会伤成这……”
“你错不在此。”卫凛忽然出声打断。
长廷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卫凛脸色苍白,垂眸看着他,沉声问:“谁给你的胆子,对她动手的?”
长廷愣怔一瞬,霎时起了一身冷汗,卫凛的声音虽然疲惫低哑,却仍让他心头一个哆嗦,不由急忙低头认错:“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去找玄午,按规矩,从重领罚。”
长廷抿了抿唇,应道:“是。”
卫凛低咳了两声,嗓音透着虚弱,“我自是清楚,那日你是为了护着我,情急之下关心则乱。”
停顿片刻,他继续道:“但她和旁人不同,我要你记住,无论何时,不可伤她半分。日后,便是我死在她手上,你们也不得寻她半点麻烦,明白了么?”
长廷惶然抬头,“主子……”
卫凛垂眼看着他,眸光幽沉,“你可还拿我当主子?”
“自然!”长廷急急回话,“自打主子把我从杀手楼里带出来,不论是生是死,长廷的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卫凛忽而轻哂了一声,“我要你的命作甚?你也不必再认我作主子。”
“主……”长廷大急,张口想要分辩,却被卫凛淡声打断,“往后,只当我是你兄长罢。”
长廷愕然,反应过来后,眼圈霎时一红。
卫凛看向他,沉默片刻,缓缓道:“长廷,你跟了我这许多年,名为主仆,但实与手足无异。我的心思,你应当比旁人更明白几分。倘若日后再遇……你们护着她,便是护着我。”
长廷再也忍不住,哽咽着重重点了个头:“是!主子的话,我都记下了!”
卫凛轻扯了下唇角,抬手勾了下他的后脑勺,“起来。”
长廷眼眶红红,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抬头对上卫凛的视线,又有点不大好意思,挠了挠头,冲他会心地咧嘴一笑,这才行礼告退出了门。
日影轻移,屋内愈发安静下来,兽炉徐徐吐着安神熏香。不知过了多久,卫凛拾起颈间的玉珏,用指腹轻轻摩挲过上面的刻纹。
般般,般般。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他全都想起来了。
兜兜转转十余载,他们竟会以这种奇妙而不可言状的方式重逢。
她真的离开了杀手楼,回到亲人的身边,有父亲兄长疼爱照顾,被娇养着长大,长成这样一个极好极好的姑娘。
就像偶然于寒冬时节遇到一株单薄纤弱的小草,等到春日再见,它竟已悄然绽开了无数繁花,明艳热烈不可方物。
只是这样一想,便觉一颗心在腔子里不可抑制地颠荡,说不清的饱胀情绪四处冲撞,胸腔里又酸又涨,仿佛是终此一生都再不可多得的圆满。
他应该知足的。
他想起来一切,但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很好。
可又难以自控地,像被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了心上,只听得“哗啦”一声,心里似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开来。
卫凛闭上眼,天光映着他苍白的脸色,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滚下来,落在身下的引枕上,微微洇湿了一小片绸布。
几日过后,听遣去探病的人回禀,称卫凛已经醒转过来,宁王思量半晌,虽然仍有些忌惮着沈家人伺机报复,但还是决定多点几个护卫,亲自登门探望。
毕竟卫凛是为救他才受的这伤,倘若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如何拉拢人心?更何况卫凛此番来查私贩火器的案子,还不知究竟会如何上报,如果不得个准信,他实在不能安心。
马车驶过清远巷,很快行至大同锦衣卫的驻所衙门跟前,再往西穿过一条长街,便是卫凛现下暂住的别院。
这处院落不算大,从街上看去,约莫只有两进,数个缇骑按刀守在门前,倒是一派严整气象。
王府的内侍勒住马车,上前行礼道:“宁王前来探望殿帅,烦请通禀。”
门口戍守的缇骑闻言一惊,朝马车这边望了一眼,忙招呼人入内通传。
不多时,青松从院内迎了出来。萧旭迈下马车,由他引着,提步进了堂屋,将将坐定,卫凛便从里间走出来,拱了拱手道:“王爷。”
萧旭往他脸上瞧去,只觉几日不见,卫凛竟像是清减了不少,显见真是伤得不轻,沈家人还能有这等本事,倒是让他颇有些意外。
收敛起杂思,他关切道:“寒玦伤势如何了?我带来了不少滋养补血的上好药材,你留着好生调养身子。”
卫凛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波澜,“皮肉伤而已,不必王爷费心。”
“伤势不重便好。”萧旭点点头,坐在圈椅里自嘲式地叹道:“说起来,多亏了有你,不然宁王府此刻,大约正在操办丧事罢。”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卫凛轻扯了下唇角,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不知王爷怎会和公主府结下大仇,此番行事,只怕难以向陛下交代。”
“这倒无妨。”萧旭摆了摆手,继续道:“前些日子沈镜湖来了大同,行迹颇为鬼祟可疑,我便派人探查,竟得知他要伪作先帝遗诏,意图对陛下不利,我这才将他扣下想要详查,却不料引来公主府的人报复。我已将其中缘由都细细写入奏本,递去了京城,想来父皇自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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