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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窗帘,雨渐渐停了,但见丝柏薄板条编成的板垣,旁边兀自长着蔓草,青葱可爱,水风凉爽,处处虫声悠扬,流萤飞乱,好一派良辰美景!
窗缝里忽然钻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来,海生花只道着了梦魇,心头猛跳,却见灯火已熄,分明没在做梦,气氛阴气逼人,便从墙上取下剑具握着,恐惧得冷汗直流。
欲要躺下,又实在耐不住好奇,一番挣扎后急揣了些物什备用,拿好纸烛,小心翼翼翻出垣窗。
时候已过夜半,风渐渐紧起来,与白天大不相同。茂密的松林发出凄惨的啸声,怪鸟作出枯嗄之声,大概是夜飞的猫头鹰。月亮也被吓得躲入云层中,四周死气沉沉。
海生花心慌意乱,却不敢停歇,借着忽明忽暗、仿佛在眨眼的火光,一路摸索寻到后花园。
终于在一处巨石环峙的假山后望见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她强忍呕吐,艰难迈步走向殷红血迹。越靠近就越闻浓烈,几乎要将肺腑之间的氧气都吸尽了去,脸色煞白,脚步踉跄,扶着山石喘息。
“我总是这么爱多管闲事!看吧,自己就要出事了!”她后悔地想道,心里狂乱而痛苦,身体也跟着痉挛起来,双腿发软,竟快站不稳了。
纸烛乱舞,昏暗明灭下,六神无主的海生花这才恍惚认出那张近乎毫无血色的脸。
竟是天上西国的大妖怪!
这个犬妖当真令人发指。
若单看脸庞身材,与凡人无异:罕见的银灰长发高吊一束。身穿白底蓝花纹和服,外套铠甲,腰挂佩刀。可赞天生俊俏魁梧,气质高雅。
只是其身后拖着三条巨绒犬尾,钢鞭般甩动。毫无疑问是拥有强大妖力的西国犬妖统领,当是时也最叱咤风云的大妖。
尊为斗牙王,有称犬大将,令人闻之胆寒的犬吠每每响彻夜空,整座城池都不得安宁。
但认出是他,她的心反倒有些安定了。
犬妖现在受伤垂死,浑身浴血,横躺在假山底,双目紧闭,胸前骇人的洞血肉模糊,还汩汩往外冒着赤淋淋的血,该是被什么咬碎了胸骨,光景异常凄惨。那样子分明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妖怪究竟造了什么孽?”海生花脑中嗡鸣不断,心里升腾巨大惶惑。
她强自咬牙蹲身下去探他脉搏,还有微弱生机,便解布囊取银针,刺进身周穴位。
伤口很快止住血,只零星地往外渗,他的体温渐渐回升上去,脸皮泛起潮红。
她咬破无名指,滴一滴在犬妖额头,顿时一缕金芒乍现,将他浑身包裹住,光芒慢慢淡化,最终消失不见。他的伤势也稳定许多,呼吸变得均匀了,只是还未苏醒。
随后掏两枚回天黑丸塞进犬妖嘴里,又喂了些山泉水,身上战袍与洁白犬毛已经被血彻底浸透,海生花怕他在这雨歇夜里再度受冻,干脆撕下裙角系住腰腹,这才稍稍放心。
说来这海生花原是不会医术的,但因先夫人身体羸弱,城主专门请来和东土唐人学过医术的大夫,她跟着大夫耳濡目染,学了个七八成,虽不全面,但记了不少救命的方子。
此时曙光未晓,正是黎明前最婺暗的时刻。朝雾弥漫,天空景色幽奇,遍地浓霜,一白无际。湿漉漉的露珠顺苍翠树梢滴落,衣襟上沾染泥土腥味。
海生花抬眼瞧瞧四周,除了偶尔传来嘶哑的鸽子啼,竟无一个人影,便放大胆子,坐在嶙峋怪石上,托腮悄悄观察。
那犬大将好久没有做过这样安稳的梦了,因而神态特别安详,眉宇间透出久违安宁,卷翘的长睫毛覆盖一双勾魂摄魄的黄金瞳仁,鼻梁高挺,俊朗非凡的脸孔更增妖冶。
这样一幅美画,把这情窦初开而不知世故的女子生生看痴了,若非知道他是巨犬妖王,旁人非疑心是狐貍精的化身不可。
他忽眉头轻拧,浮出不耐烦的神色,似在梦呓。
海生花忙俯身凑上去,轻声唤他:“您怎么了?快醒醒。”
话音未落,犬大将赫然睁开双金灿灿耀如琥珀的凤眸,眼神锐利,直向她射去。海生花心头一凛,连忙后退两步。
“……海生花?”他声音低沉磁性,带几分初醒的沙哑,意外的好听。
海生花兀自神思恍惚,已经许久没人叫她的本名了:“是,是我。”
见他要起身,海生花忙过去搀扶:“您还是先躺下吧,小心伤口。”
“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皇宫的后花园呀,我看到您的时候,您就在这里晕过去了……”她感到脸上有些热,又有些语无伦次,加了好几个在她看来有些俏皮得过头的语气词。
其时凉月西沉,夜天如水,寒风掠面,顿感凄凉,草虫乱鸣,催人堕泪。四周古木阴森,幽暗不可名状,朝雾弥漫,衣袂为之润湿。
犬大将似乎很疲惫,他阖上眼睛,海生花觉得那抹照亮夜幕的晨光就没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您受了重伤,还是休息两日再走吧。&ot;
“不妨事,”他敷衍地说,又问:“你姐姐呢?”
海生花的手指在掌心收紧,垂眸掩饰不快,不慎被犬大将敏锐察觉,便侧身凝视她,幽幽问:“怎么了?”
海生花咬着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眼中的担忧愈浓,正待细问,却突然咳嗽起来,喉咙涌上一阵腥甜。她慌忙替他拍背顺气,焦灼万分道:“您别乱动!仔细伤口!”
犬大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几圈:“这是怎么回事?”
海生花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左臂外侧正有鲜血渗出,可能是不甚划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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