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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闲仔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突然有点发酸。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理性地对待这件事,沉稳地处理这份感情——他几乎在用做试验的谨慎态度对待它,它终究还是无视了他的控制。
阮闲下意识想和唐亦步商量下眼下的问题,可当他举起手时,甚至摸不到左耳上的耳钉。
主脑肯定会第一时间把它拆掉。
阮闲在心里遗憾地叹息,随后做出了决定。
“如果这里真的是那种梦境,心理作用会导致死亡。”他调整呼吸,不客气地回嘴,故意加了几分专门应对熟人的亲昵。
“放心,食物不会缺。”
“……”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不多,阮闲全力计算主脑可能的反应,试探地开了口。“那……我们还要继续看刚才那些东西?”
他加重了“我们”的发音,主脑的笑容越发明显。
“不。”它说,“我之所以愿意引导你,是因为我需要对你的道德水准做出评估。很遗憾,你还需要在这里待一会儿,接下来的事情,我无法陪你进行。”
阮闲做出副茫然的表情,他翕动嘴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你有话对我说,我相信你能找到办法。”它的语气亲切而残酷。“不必太慌张——你不像是半路出家的类型,更像是正统的学者。阮先生,既然你通过了当时的伦理考核,理应拥有看清大局的能力。”
它张开双臂,给了阮闲一个拥抱。阮闲把脸埋进对方的肩膀,藏住自己的表情,微微颤抖。
阮闲藏住了自己的微笑。
成功了。
主脑就像他所想的那样,一旦发现自己在前进,立刻欲擒故纵地后退。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接下来的路数。
他拥有漫长的一天,人类社会毁灭前的最后一天。
说实话,阮闲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答案。他也不知道将主脑支走、放弃这部分情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他只知道自己对唐亦步的思念比想象的还要有力,阮闲没自信藏得住那份情感,它会使他分心,从而导致在主脑前露馅。
主脑版本的唐亦步冲他摇摇手,消失在街头。
阮闲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早已不复存在的街道上,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饿得头晕。
这是他熟悉的状态,就在数月之前,他对这样孤身一人的状态习惯到不能再习惯。只不过这会儿他能看到天空,却失去了那个温暖的机房,以及在机房内快乐地自娱自乐的小东西。
他从未这样清晰地体验到“挂念”这种感情。
如果这里和玻璃花房的治疗梦一个原理,现在应该还是他被抓住的第二天,不知道那个闹腾的仿生人有没有好好吃上东西。
……这是他最后一个完全自由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完结啦,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卷了_:3」∠_
还有不到一周评论区就回来了呜呜呜我好想念正常的评论区……
阴暗面
都是报应。
他准是饿晕了头,才开始考虑唐亦步有没有吃饭这种愚蠢的问题。阮闲在十分钟后想了想,认定哪怕主脑打到家门口,唐亦步也能做到叼着面包去应战,说不准还能挤出时间多抹两层花生酱。
想到花生酱,他更饿了,脾气也越发暴躁。
最后一点宝贵的自由浪费在了猜测唐亦步的伙食上——要是阮闲还能操纵自己的身体,肯定要往桌子上来两拳。
然而现在他不能。
十分钟前,他还没来得及冲蓝天白云感慨完,眼前景物便一晃,变为昏暗的房间。“自己”正在翻看电子纸上的信息,手边放着一杯味道难闻的茶,鬼知道里面泡了什么东西。
但茶旁边还有一碟绿豆糕,这让人精神一震。阮闲心神安定了些,伸手去抓绿豆糕,结果手反而拿起了那杯味道怪异的茶,灌进嘴里。
很意外的,那茶味道冲了点,却没有太强烈的味道。清淡的苦涩在他口腔里漾开,阮闲听见自己发出两声浑浊的咳嗽。
那声音不是他的,那只手也不是他的。
不需要镜子,阮闲看得出。那只手上满是皱纹和皴裂,一看便属于老人。他本人也不会选择品味这么糟糕的服装——这具身体上套满夸张的衣物,像株脏兮兮的圣诞树,连脚下都蹬着一双变成灰色的绿毛绒拖鞋。
装修也是,四面八方挂满零碎的小物件儿,将本来不大的房间塞得满满的。脏污的挂件上积了灰,塑料玩偶发黄变形,捕梦网的空隙里结了灰色的蛛网。那种热闹不是设计师精心营造出的温馨热闹,更接近拾荒老人的储藏室——花花绿绿堆出副强作温馨的感觉,很是生硬。
这些都是他用眼角余光看到的。
在被那只手喂下第二口茶水后,阮闲迅速搞清了自己目前的状态。主脑比他想象的更为谨慎,它压根没给他留下半分可以自由发挥的空间。
影像等外物的影响到底有限,人与人到底无法完全理解彼此。直接用记忆和感情做武器,理论上更加有效。至少换了自己,他绝对会这么干。
但阮闲没想过主脑能这么损——比起把他人的记忆片段强加于自己,主脑直接把他的意识扔进了别人的身体。
“这一天”是已经发生过的既定事实。作为一段确定的数据,身体原主人照常行动,没有被阮闲这个外来者影响。
一句话概括,他被囚禁在了一具自己无法使用的身体里,只能被迫看第一人称纪录片,还是附加各种感情影响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间,阮闲简直要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才要硬吃这么大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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