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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虽文弱,却还不至不堪张弓,司马德明强横代之,耀武扬威,隐有凌驾于圣上之意。那时的韶音看他不惯,便与王耀之和谢候一道在他的弓上做了手脚。德明接连拉破了三张弓,引得文武百官和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你当时的得意之色都写在脸上,生怕旁人看不出一般。”
王微之朝她一瞥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越众而出,剀切陈词,直道小郎君不该行僭越之举,以至于惹怒了上苍。他为王氏年轻一代的英秀人物,此言一出自有无数应和,司马德明迫于无奈,只得还弓箭于永安帝司马文昭,自请罚俸一年。
……
“阿纨,那晚你高兴得连喝了五觞菊酒,半醉之时跳了一曲陌上桑,那舞姿真是我平生见过……”
“我要回去!”
忽然,韶音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王微之的话头陡然止住,“你说什么?”
韶音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望着他的目光却平静而坚定,“表兄,我不回建康了,我要留在京口。”
重阳日是他的生辰,自他阿母去后,这世上就再也无人记得他的生辰了。胸口那只青玉玦滚烫灼人,随着她的心一起怦然跃动,她得回去,立刻回去,一定要赶在明日的朝阳升起之前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舵工,调头!”韶音高喊,提起裙角拔步往船尾奔去。
“你疯了!”王微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眸中惊痛交沉,“你为了他,竟是什么都不顾了么?”
“对!”韶音止步,回眸时绽出一个明丽的微笑,眼中闪着王微之从未见过的华彩,“表兄,我想通了,我愿意留在他身边。”
忘不了他,建康的风花雪月再好,若是没有了他,一切都索然无味。
雾锁横江,前路依旧茫茫,可她已经不怕了。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仍愿意和那个刚刚结识了三个月的草莽武夫在一起。
一想到李勖,韶音不由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刻回到他身旁,她甩开王微之的手,继续奔向船尾,“艄公,调头!”
“阿纨!”
王微之再要阻拦,谢候已横身挡住他的去路。
“表兄,我阿姐心意已决,你拦不住她。”
“我……”
王微之重重地倒靠在船舷上。
迷雾之中,江水似是起了涡流,抬头凝望,这才发觉船已调头,此刻是朝着京口顺流西下。
忽然,疾行的船突地缓了下来,船上众人莫不齐齐向前一扑。韶音刚扶着阿筠站稳了身子,便看见七八艘飞鸟快船自雾气之中现身,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很快就将王家的楼船围在中间。
十几根手臂粗的铁链“哗啦”一声抛到甲板和船舷上,尖锐的铁爪牢牢地嵌入到木板之中,船被逼停,很快便有三十来个客商打扮的汉子跳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抽出了雪亮的白刃,当先一刀砍掉了艄公的脑袋,其余人则直奔两侧女墙下的棹夫,手起刀落后但见鲜血喷涌,很快便控制了整条船的行进。
王微之为防李勖扣人,特地从家中带来了几十名家丁,这些人看家护院是把好手,白刃对战则显得笨拙不支,直到对方占据了楼船要处方才反应过来,见转瞬之间便有十几颗人头落地,又齐齐露出怯战之意。
另有十来个随船护卫,早就与对方缠斗在了一处。
对方虽是商人打扮,看身手却无疑是经验丰富的水上悍匪,虽人数处于劣势,可个个都凶残悍勇,一交手便占据了上风。
“这样不行!”
谢候眼看对方上来便杀,心知这些贼人所图必定不是财物。王家楼船旌旗飘扬,即便是在大雾之中,近了也能识出身份,寻常江匪哪有这样大的胆子,这些亡命之徒却来势汹汹,只怕是怀有必杀之意,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奋力一搏。
“表兄,你在这里保护好我阿姐,我出去会会他们!”
“冬郎!”韶音一把拽住他,“莫要逞强!”
谢候冲她点头,道了句“我心里有数”,提着巨光剑便冲了出去。
“贼子听着!我乃陈郡谢氏三十九郎谢候,你们胆敢犯我船只,可知是什么后果,若此刻放下屠刀,我饶尔等不死!”
这一声高喝过后,打斗声顿时停了一瞬,接着便见一个头目模样的紫衣男子指着他狞笑道,“原以为这船上只有姓王的,原来姓谢的也在!甚好,聚齐了一窝,一道送你们上西天!弟兄们,给我将这个姓谢的绑了,我要剖他的心肝下酒!余下男的一个不留,女的活捉!”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持刀大汉朝着谢候冲了过来。
韶音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谢候这些日子没白在军营中与卢锋等人厮混,他敏捷地躲过了对方袭来的刀锋,凭借对楼船的熟悉,猫着腰一路窜上了望台,巨光剑时隔六十载再度出鞘,许是祖宗庇佑,竟教他一剑斩断了腿粗的桅杆!
洁白的巨帆从天而降,兜头将甲板上混战的众人罩住。
护卫比匪徒更熟悉船只,很快便趁着这个空当杀了几个,谢候跳将下来,朝着几个畏缩不前的家丁大喝,“今日谢候与尔等同生死,还不拔刀?”那些王氏家丁精神为之一振,重新冲上前来,战况复又胶着难分。
打斗之中,那紫衣头目的臂膀被巨光划出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香炉状的刺青。
“长生道!”
韶音低声惊呼,手死死攥住金蛇信,浑身上下顿时被冷汗浸透。
长生道匪自从浙江东部溃退之后便沿着海路一路窜至岭南,纠集了当地的土着蛮夷后再度成为割据一方的势力。李勖和冯毅都曾请命出兵,希望一举灭掉匪徒,夺回广州。然而赵勇对此兴致缺缺,一心只想守住徐州这块老地盘,不愿为此折损更多的兵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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